裴家药堂的人都觉得这个月的日子过得很愉快。因为,若惜不再整日板着个冰块脸,裴家大少也甚少吵吵闹闹乍乍呼呼了。
第一次见到他们安静对视执手而笑的画面时,药堂内下巴掉落的声音此起彼伏。
再然后,竟然见怪不怪了。
这样温馨愉快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月末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
太子风司辰,私会高丽使臣,意欲铲除最大劲敌——四皇子风司冥。事发暴露,现被软禁于太子府,等候发落。
若惜对外界的消息一向不灵通,等到她听到这项重大新闻时,宣告天下的皇榜已经贴满了全京城。
她几乎是一路狂奔到了太子府,面对层层把守的士兵,却也只能远远看着。
不知站了多久,有一辆马车从街的一侧慢慢驶来。车在太子府前停下,有人走了下来,门口把守的士兵立刻跪了一地。
那人显然并不想高调张扬,挥了挥手径自入门。
“站住!”“何人?”门口的士兵忽然一阵骚动。
已经入门的那人闻声回头。
白衣的少女定定看着他。架在她脖子上的刀锋明晃晃地刺人眼,她却仿若未见,声音如尖锐利器划过冰刃。
“绝不可能。”她说着这四个字,简单坚决。
那人也看着她。他看上去并不老,容貌清俊中略带威严,面上此时却有一种深深的疲惫,看了她良久微微一颔首,“你随……我进来吧。”
她与那人坐在亭中。
上一次过来,也是在这亭中给太子把脉,当时苏少泱正与太子商讨不日接待高丽使节之事。她记得那时的太子,眉飞色舞侃侃而谈。对他来说,这样大展拳脚实施抱负的机会是那么弥足珍贵。
她当时亲眼看着那少年意义风发的模样,所以,她不相信。
对面那人先打破沉默,“你是若惜吧?”
看出她的惊讶,他微微一笑,“我常听她提起你。而且,你跟卫将军的确很相像,要认出并不难。”
他既先提出,她便索性挑明直言:“皇上既然有这么好的眼力认出若惜,就应该更清楚太子的为人才是。”
太子虽然有些骄纵任性,但是本性纯良,为人也光明坦荡。与他相交数月的她都清楚,更何况是眼前这个亲手册立他为太子的人?
那人面上淡淡笑着,静默片刻温声道:“你是个好孩子。辰儿他……也是个好孩子。只不过,这□□江山的归属,早就不是朕能决定的了。”
若惜没料到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纵然不懂朝堂之事,也知道这样的话绝不是可以随便对人说出的。
良久,她才冷冷道:“皇上的意思就是,明知道太子是冤枉的,但却宁愿将错就错?”
对面那人神色平静无波,并未在意她不恭敬的态度,“错也罢,对也罢。若惜是大夫,应该最明白这世上最重要的是什么。若是做不成太子,天下之大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可若是丢了性命,那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面上难掩震惊,他话的意思是,有人要加害太子,就连他自己也保不住?可是,“这天下有什么人是皇帝对付不了的?”
风见澈站起,目光移向亭外莲池,长叹一声道,“朕不是对付不了,朕只是,不能对付,更不忍对付。”
这个君临天下的帝王,这个权势滔天富甲天下的帝王,此时眉间竟有着那么深的惆怅。
原来,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这个皇位,这么多年朕坐得太沉重了,所以才想要做些什么来弥补心中的亏欠。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不行……或许,她说得对,这个天下,其实并不只属于朕,是朕太一意孤行了。”
那日,她与他再次为侧立太子之事争吵,他气得一掌拍烂眼前书桌,“南玄漠!你反了吗!这天下不是朕的,是你的不成?”
她冷冷道:“这天下当然是圣上的,更是□□万千百姓的。微臣所要辅佐的,是真正可以坐稳这龙椅的有为之人,是天命所归万民所向的明君。如今圣上为了心里好过些,罔顾众臣意见执意立先皇兄遗孤为太子,臣无话可说。但是,臣希望圣上知道,圣上强求得了一时,未必强求得了一世,天下之大向来由有能者掌之,圣上不能择贤而立,皇子们不服,满朝文武不服,天下万民也不服。这种不满积压久了,必起祸端。依微臣之见,圣上若想将来太子坐稳这江山,最好现在便将所有才识高于太子的皇子全部贬庶,再将这满朝所有不服太子的文武尽数撤换,最后将这天下所有心怀异议的民众一律拘捕关押,如此便可保证太子高枕无忧了。”
“你……放肆!”他抚着胸口,气得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圣上……” 她静了半晌,终于慢慢走过来,长指轻抚他后背顺气。
他重重喘了几口气,偏目看她尽在咫尺的面容。她嘴角仍是抿着,但神色已柔和不少。
其实,君臣多年,他们很少有这样争锋相对的时候。多数时候,她很无谓,他也甘愿宠让。
只是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想坚持一次。
“漠爱卿,朕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若圣上是要微臣不再与太子为敌,微臣可以答应。”她看着他诧异的神色,自己反而笑起来,“微臣不只可以现在答应圣上,微臣还愿意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发誓。相信微臣此举对满朝的反对之声一定可以起到很强的遏制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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