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黑静静的, 溺着彼此紊乱的喘息声，她鼻尖有一些冰, 被他呼吸扑得暖湿，身上破冰般都放松下来，只残存着点小冰渣, 等到意识回笼, 就开始不依不饶地想刺刺他，于是刻意压着不起来，一口咬在他嘴角。
根本不想去回忆不久前遭遇过的。
他的气息太浓烈，抱着她只又一次收拢，棱角硬朗的眉骨也抵了过来，呼吸发重，没有再出声。
彼此都沉默着。
脸触着他细碎的鬓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他挤的疼，艾笙慢慢觉得鼻酸, 循着他的气息, 小小蠕动着到他脸边趴好，胳膊一伸回揽的紧紧，忍了忍, 很平静的指责：“你吓唬我……”你反都没反省过，你还吓唬我, 越咕哝, 戳着他越用力, 沿着男人刚硬的眉弓反像是爱不释手。
到最后, 她已经忘了生气，微微迷眩的被他摁着亲。
“笙笙……”
这次的呢喃里有掺着笑，让她慌神的轻愉笑意，艾笙一听就炸，跟被冷水浇了似在这一瞬凉的清醒透底，才发现面前的处境，连慌不择路都不行了。
因为没有路能走。
他全身几乎都在昂扬中，伸手拢进了她的发深入了纠缠，毫无章法，深镌骨髓的温度，他更加执拗地折磨，其实是想让自己真实的感受到她再次回来，克制崩塌，男人搂紧了她起身，抱到床上去，高大的身躯缓慢伏下，而她木木怔怔的抬着头，很微弱的夜光斜切过来。
暴露出他眼角的伤。
艾笙定住。
梁晏深此刻双眼微垂，眼边的血痂像一种危险的末梢，衬出原有的血性，但他敛收不发，眼瞳极黑静，似乎刚才快将她拆吃进腹的人不是他。
女孩手伸了伸，想碰碰那伤，又生怕触着了那条危险的线，唇上残留的血色跟着消失，但鼓足了勇气，“你受伤了？……嗯……”
脸颊上的揉搓打断了她的话，被他两指掐着，磨起一阵刺痛。
“陷入刚才的那个境地，没有人会来救你。”
这时候还不忘说教，她有点生气了，抽出胳膊勾住男人颈脖，主动从钢筋铁骨的禁锢里向他凑近，他正紧着颔角，那儿隆起了青筋，让她看得一怔，忽然满足：“阿晏。”
比起吃醋，担心的分量明显居多。
可是很快，艾笙便笑不出，就在他缓缓抬头之后，一旦对上他目光，再也没能提起勇气挪开。
屋内漆黑的不透风，外面隐隐虚虚的灯光照不进来，只听女孩紧促的尖叫炸开：“不……不要——！”狂风成浪，顷刻吞没了后面的声息，走廊下的灯笼摇摆的厉害，照着近处的林尖树涛翻涌，拍打到耳畔。
脚边遍布着树翳，张牙舞爪地攥着这狭小的房间，万千的雾瘴汇流成河，而他身在暗河之中，是滋生邪佞最佳的温床。
相反的，他在黑色里越是隽白，又看着越加阴晦。
温钰坐在床畔不动，额发散落下挥不去的一层浓影，骨节曲着，攥着床单拽出褶皱，不记得是多少年前，同样遍布树影的卧室，只是比这宽敞，床也比这的大，那时的小男孩孤零零的靠在床头，捋着试卷满心不安，因为人生的第一次考试，他考砸了。
父亲常年在外，身边他只有向来家教严苛的母亲，幸好没有责怪他，反倒催促他早点睡。
就在睡到恍惚里时，身边围着月的冷色，森森的刺到眼皮上来，让他眼疼地睁了睁，模糊的对上咫尺的刀尖，稍远一点，母亲握着刀柄在端详他，循着他目光放出温柔的笑，同时放下了刀，将手帕包住匕首擦拭，形容端庄：“你知道爷爷有多重视你，温家可是簪缨大族的名门，不能让他失望，当然，你还得知道，妈妈最容不得一点点的小沙子，半点差错和违背都不可以。”
她倾身，解开男孩的睡衣扣子，幼小的胸膛宛如脆瓷，在她手下羸弱地起伏，被她指尖碰的瑟了瑟，沁入一线携着惧意的冷气从血液游走，冻得他马上想逃跑，双手却在背后，在皮带束缚中挣不出，眼睁睁看着母亲接着道，“这会让妈妈得到嘲笑的，会让别人讨厌妈妈的。”
“小钰，以后不能妈妈为难，知道么？”
刀尖抵进他胸口，划出红线，刺的不浅，伴随着刻字源源地迸出大颗的血珠子，从未尝过的尖锐疼痛，从胸口一直撕裂向四肢，瞳孔里的茫然顿时崩散凝成了尖惧，放大倒映着天花板。
女人的柔声轻语渗进孩子的尖叫，不曾有过半丝的动容，数到后面，逐渐淡漠。
“数学九十七分，语文八十二分……看来小钰的作文需要补补。”
疼痛无边无尽，从皮肉劈进了一直信奉的全部，从此在幼嫩的地方镌刻下无法磨灭的痛，然后在那扎根，缓慢的生长，温吞的直到替代他的感知。
刻完了字，母亲冷矜的微扬着脸，拿来酒精替他的伤口消毒，再用纱布包缠起来，封住了疼得发抖的细幼身子，“每天换衣服的时候，对着镜子好好看看。”
男孩呆呆的，麻木地动了动破碎的声带，发不出声，被母亲径直的扯到镜子前，看见自己胸前的纱布，殷红的血向到处绽染，夜色里黑的泛紫，跟剜走了心脏一样。
他眼眶干涩地眨动。
温钰一直知道自己的母亲精神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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