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昏黄的灯光下。
少女绝美的面庞上，滚落一串泪滴。
她黑色的秀发有些凌乱，有几缕落在她的腮边。衬着因受惊而苍白的脸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凄凉的美。
那一双明亮清净的双眸上，长长的睫毛边，也有几颗泪珠凝结其上，像雨后的白色梨花，清艳动人。
她哭得那么凄凉，那么绝望，在刘大志眼中，就好像全天下所有的不公和委屈，全都压在了这单薄瘦弱的身影上。
他忍不住屏住呼吸，脑海中飘过四个字。
神仙落泪。
刘大志犹豫了一会儿，拍了拍她的肩头：“别哭了，没事，都过去了。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张芷溪肩头微微一颤，捂着脸不说话，但抽泣声减小。
过了一会儿，她扬起脸，眼圈泛红，却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刘同学。”
刘大志默默地坐在她身旁，不语。
张芷溪默默低下头，两人一时间都不说话。
安静了片刻，张芷溪打破了沉默，柔声道：“我父亲原来是知青，下乡后认识了我母亲。”
刘大志不发一语，默默地聆听少女的倾诉。
“我姥爷当时是村长。他为了在乡下的日子能好过一点，就娶了他的独女，也就是我母亲。”
“后来，高考恢复后，他说要回城里考试，等稳定以后来接我和妈妈，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我姥爷卖了家里所有的猪和羊，给他凑够了路费。”
“我母亲等啊等，等了好多年，他都没回来。后来姥爷生病了，家里没有钱治病。姥爷去世后，姥姥拗不过我妈，就带着她和我，去京都找我父亲。”
“我母亲以为他死了，出车祸了，或者没考上大学，饿死在路上也说不定。但他没有，不仅没死，他考上了大学，建立了公司，赚了很多钱，还重新娶了一个妻子，生了一个女儿。”
张芷溪说到这里，眼圈红红，死死咬着牙，眼神中透着一股恨意。
“他新娶的那个妻子，在我们找上门的第一天，就把我们赶出了家门。她抢走了我妈手里的结婚证，还找人...找人...”
她深呼一口气，似乎在强忍着巨大的悲痛。
“她把我们赶出了京都，要把我们赶回老家。后来我母亲在半路伤势过重，去世了。姥姥就顺势在母亲去世的N市留了下来。”
“你知道吗？比起父亲，其实我更恨我母亲。她被自己愚蠢的爱情蒙蔽了双眼，拖累了全家。”
“她以为自己爱的伟大，其实所有人都在为她的爱情买单、牺牲。”
“当年所有人都劝她，她不听，偏偏要未婚先孕，逼得姥爷不得不同意。”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出生。如果没有我，姥姥和姥爷一辈子在虎牙村，会过得很幸福。”
刘大志心里很震惊，更多的却是心疼。
张芷溪突然转过头，闪烁着泪花看向他：“我知道你喜欢王微笑。你喜欢她很多年了。其实你很聪明，但因为喜欢她，上课从来不听讲。”
“我不知道为什么跟你讲这些....我不该管的......但你今天救了我，我很感激，所以哪怕你讨厌我，我也要说。”
“不要因为盲目地喜欢一个人，就为她放弃生命中本来更美好的东西。”
刘大志长叹一口气，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话没错，原本的刘大志，确实为微笑付出了全部的青春。
为了王微笑，他错失了生命中其他的许多可能。
但他更为动容的是，眼前这个姑娘，从小生活如此艰难，刚刚还经历了一场惊吓。
如今冷静下来第一件事，竟然是为他着想，劝他“改邪归正”！
刘大志看向她眼底，看到她睫毛上滚动的泪珠，似乎凝结了这个夜晚里所有的月光，莹莹烁烁。
刘大志笑了笑：“谢谢你，其实我已经不喜欢她了。”
......
张芷溪家所在的巷子口，可谓是鱼龙混杂，有不少穿着紧身裤，烫着黄毛的小混混走来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刘大志最后说完那句话后，张芷溪就再也没说过话了。
因为刚刚说了太多秘密，张芷溪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小声说：“谢谢你，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刘大志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人太多了，我送你到家门口吧。”
张芷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默默同意了，转身带路。
最后两人拐到了一栋三层的筒子楼前。
走廊里的墙面上糊着一层厚厚的油烟，还有不少人拎着马桶在排长队，饭菜味混着骚臭味，那个空气，真是绝了。
张芷溪停在三楼最右侧一个铁门前，里面是一间小小的、不足二十平米的阴暗潮湿的单间。
单间里只有一张一米五的单人床，一个简陋的灶台，还有一张东倒西歪的小木桌，上面整整齐齐摞着一叠课本。
昏暗的房间里，单人床的方向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老人声音：“芷溪啊，你回来了？你旁边的是谁啊？”
张芷溪连忙上前答：“姥姥，是我同学，他送我回来的。今天下班早，我就先回来了。你饿了吧？我马上给你做饭。”
“我不饿，芷溪，你快歇歇，喝口水再说。”
张芷溪跟老人说了几句话后，拉着刘大志出了门。
站在走廊里，张芷溪略有些局促地说道：“刘同学，今天谢谢你了。但今天的事，能麻烦你不要说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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