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发火的宁青城一下顿住了。
好看的眉头间皱起了一道深深的印子，眼角猛跳了几下。
他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艰难的回过头，死死盯着潘帅，“你说什么？”
“浩哥前天晚上就走了，谁都没告诉，只留下了一封信。”潘帅没敢去看宁青城的目光，拿起桌上剩下半罐的啤酒狠狠灌了几口。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浩哥在信里交代让暂时别跟你说，会耽误你拍戏。”
宁青城眼睛一下就红了。
那天晚上他就应该想到的，楚浩说了那么多，应该是早就萌生了退意。
在横店待了快八年的他，承担了多少压力，宁青城他们最清楚不过。
出身在大山里，他爹常年守着几亩田地，能有多少收入，更别说他妈身体还不好，年轻时候下水留下的痛风，一到阴雨天气就疼的彻夜难眠。
楚浩在横店拼命的跑龙套，大部分钱都寄回了家里。
每个月只留几百块生活，他烟瘾大，但只舍得抽最廉价的大前门。
他明明可以跟宁青城开口的。
不说别的，以他现在和叶导的关系，在杀破狼剧组谋一个群演角色还是很简单的。
但楚浩却提都没提过。
酒量不好三杯就倒的他，为了庆祝宁青城拿到合同，整整灌了五瓶，喝的烂醉如泥，然后一声不发独自离开了横店。
这个他又爱又恨的地方。
即便是走了，他还在想着不要打扰宁青城。
总是替别人着想，什么时候能替自己好好考虑一次？
“信呢？”
宁青城心里头就跟塞了一块石头似的，特别不是滋味。
“就在桌上。”
一直沉默着的黎旭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宁秦城看了他一眼，黎旭一双眼睛熬的通红，估计这两天都没怎么睡觉。
心头暗叹了声，没多说什么，宁秦城走到桌前，果然发现一张折起的白纸，看样子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我走了。”
“我想了两天，还是决定离开。”
“这里承载了我太多记忆，曾经我志气满满的过来，以为会在这里成就我的演员梦。”
“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有些事情真的是靠命的，不是拼命就能行的。”
“我过几天就26了，我爸在这个年纪已经生了我，我爷在这个年纪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我想我也应该去承担起这些责任了。”
“回到出身的地方，娶妻生子，就当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阿城说得对，人生就是一场修行，但我更喜欢称之为是一场电影，人来人往，我是那个中途退场的。”
“对不起，我是个懦夫。”
“别去找我，一切的选择都是我的命，这里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黎旭，你学历高有文化，我希望你的眼光能长远一些，不要学我，七八年了也只能做个死跑龙套的。”
“潘帅你脑子灵活，但别犯脾气，遇事之前多想想。”
“至于阿城，我一直都觉得你是我们中天赋最好的那个，把握住现在的机会，希望有机会能在影院里看到你的电影。”
“就这样吧，我也该走了，你们保重！”
这封信很短，短到只有几百个字。
这封信也很长，长到楚浩走了还不忘面面俱到的替他们考虑。
这个傻逼。
为什么要走？
握着信，宁青城眼睛通红，心酸的难受。
他眼前下意识浮现出当初四个满怀梦想一起到横店打拼的年轻身影，曾经多少次发誓要混出个人样，但现在已经有一个退场了。
被生活这个小婊砸折磨的死去活来。
宁青城很想大骂一句，但话到了嘴边却硬是被他吞了回去。
他没有资格去指责楚浩什么，放在他身上的话，想必结果也差不多。
“你们俩怎么想的？”
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宁青城重重的吸了一口，烟雾在肺叶里不断灼烧，清醒和麻醉感相互交织。
看了眼浑身颓废气息的黎旭和潘帅。
宁青城吐出烟雾，轻声问道。
“不知道。”黎旭摇摇头，“昨晚我爸打电话给我了，跟他聊了很久，他说我如果真的喜欢这个行业，就让我一直干下去。”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爸一直就是个很强势的人，所有的选择都是他给我做的，包括高考志愿和大学专业，我在他面前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但这次他竟然选择了退让。”
“真的，阿城哥。我从一开始来横店，其实就是想要逃离我爸，逃离那个家，什么都没想，脑子一热做出的选择。”
说到这，黎旭双手捂着脸。
话音里已经有了颤抖的哭腔。
“但现在……我想回去了，我想我妈做的菜，我也想我爸了。”
宁青城眉头一跳，沉默无语，重重的抽了口烟，呛得他眼泪都差点下来了。
“潘帅呢，你怎么想？”
“我还能想什么，连马步都扎不好，武术套路一点不会，就这逼样还做功夫梦，这不是纯扯淡。”
潘帅扬起头，一脸的自嘲之色。
“反正我算是想明白了，这个社会没文化没知识，啥都不行。”
“如果我没逃学，现在也上大三了，窝在宿舍里打打游戏泡泡学妹，哪用来吃这个苦。”
潘帅耸了耸肩，点起一根烟。
“我家给我联系了学校，准备回去复读了，说不定能考上北影，到时候一毕业出来就得演主角，还混个毛的龙套。
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宁青城知道他再也不是那个第一次见面时候懵懂无知的少年了。
都是生活这个小婊砸！
【有些煽情，可能和飞卢这个追求爽文的地方有些格格不入，但跑了一年半龙套实在没坚持下来的我，真的想写些什么，就当是我自言自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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