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绮怀和余容身上穿着防水的冲锋衣，但余容没把裤脚扎紧，还是有水倒灌了进去，里面的衣物打湿了，腿浸在一片冰冷刺骨之中，因为领口毕竟不严，胸口的衣服也没能完全幸免于难，余容走到阳光底下，再看燕绮怀的时候，发现阿真正扯着燕绮怀的袖子要抱。
燕绮怀好像格外讨小孩儿喜欢，之前的阿杰也是，现在的阿真也是。余容走过去的时候，燕绮怀刚刚把阿真抱起来，苍白的小姑娘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里包含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复杂，余容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伸手搭在了燕绮怀的手臂上，正准备开口说话，阿真忽然脸色一变，伸手重重地打在了余容手背上：“你走开！”
小姑娘打人不疼，余容却愣了一下，皱眉刚想开口，就见阿真用力地抱住燕绮怀的两只胳膊，仿佛想把他占为己有似的。
余容不能和小孩儿计较，但还是一哂：“你之前不还说他是……”
想到当时的情况，众人并不知道燕绮怀是无魂之人，现在周围有这么多耳目，余容硬生生一改口，说：“引战的灾星吗？”
阿真毕竟是个小孩儿，笨口拙舌的，也没有反驳，但听见余容说出的这五个字，她陡然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身体筛糠一样地颤抖了几下，把头转了过去。
余容看了燕绮怀一眼，没再继续和他说话，而是走到文象和苏子石旁边，正听见他在向苏子石吹嘘自己是怎么在幻境里识破路障找到路，又是怎么看着他们两个二傻掉进水里的，余容看他就是不知疼，本想再揍他一顿，身后就响起了燕绮怀鼓点般规律的脚步声。
燕绮怀走上前来，说：“我的衣服湿，阿真还是文象道长照顾吧。”
他把怀里的小姑娘不由分说地递给了文象，变魔术一样地从背包里翻出一颗糖，塞到了紧紧抓着他衣摆的阿真手心里，然后转过身，去拉余容的手臂。
山路绵长，尽管不好走，但他们几个人各有本领，齐临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大少爷，但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险恶环境，脚程很快。村落已经近在眼前，余容放松了一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说：“你怎么不陪小朋友了？”
燕绮怀从背后抱住了他，说：“你才是我的小朋友。”
余容的心脏猛然间被敲打了一下，方才蒸腾出的一点幼稚的不愉悦全都散尽了。
半山腰的村落是他们这一路上能经历的最后一个村子，落后非常，路是大小不一的石头铺成，房子都是由石头和竹板铺就，还漏着缝隙，看上去完全不能遮风挡雨。
这都在余容预料之中，前来接待齐临的朋友却让余容有点出乎意料。
那俨然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头发花白，牙齿都豁了个口子，手里抓着一只树枝砍成的拐杖，一步一顿，正在往猪食槽里撒食。她家里没旁人，看着很是辛苦，燕绮怀与余容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一起走上去帮忙，齐临却是司空见惯的样子，冲老太太点了点头，说：“奶奶。”
老太太听到齐临的声音，这才猝然站住了，咧了咧嘴，说：“您来了。”
她说话带很重的口音，余容也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你还是您。他发现老太太的眼睛好像并不好使，并没有看到他们过来，像是全凭齐临这一嗓子才知道这里有人，老太一回头，直接撞在了燕绮怀的身上，哎呦一声，道：“这伢子怎么湿成这样，快进屋里头把衣服换了吧。”
齐临说：“奶奶和我是故交，你们不用客气，进去把外套脱下来，里面的衣服换下来晒，外套烤干。”
余容点点头，和燕绮怀走进了屋子。屋子里没点灯，但缝隙里在漏光，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外什么也没有，桌子上供着一个小小的泥像，看起来很像独脚的猴子。
燕绮怀和余容各脱各的衣服，余容突然冒出一个莫名想法，心道：燕绮怀是仿真人，会不会进水？
他一边想，一边望过去，发现燕绮怀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下来，正透过一条缝隙往屋子后院看。
燕绮怀显然发现了余容的视线，他侧过一点身子，朝他做了个过来看的手势，余容贴了过去，和燕绮怀蹲成一排，也往外看去。
房子背后是一片栅栏围成的空旷空地，架着一个几根木头搭建起来的简陋衣架，栅栏有疏有密，但大都不能通过人，唯有一个方向的栅栏差不多与人同宽，栅栏的另一头种满了绿色的带刺的植物，顺着栅栏攀援而上。
燕绮怀忽然说：“那叫葎草，再生和繁殖能力都很强，一株能产出数万种子，风、老鼠、虫子都能帮它播种，可以治蛇虫咬伤，但属于一种有害杂草，会缠死周围的植物，尤其是作物和果树，但是你看它的左面和右面，都长着很脆弱的小果树。”
那老太太看着可不像能天天除草的人。
那片葎草遮住了栅栏那边的景象，余容问：“你说那头会有什么？”
燕绮怀摇摇头，伸手抓住了余容的肩膀，把他扯了过来压在一边的墙壁上低头吻去，余容一愣，视线错过燕绮怀的肩头看见门被蜡蛾推开了，当即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闭上眼睛和燕绮怀笨拙地拥吻，睫毛留下了一个微小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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