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绮怀看着文象，皱了皱眉：“你是故意把他放走的？”
文象没有说话，他握着燕绮怀的手，手指抚摸他手腕上挂着的那串砗磲手串，半晌，忽然把额头紧紧地贴在了他的手背上。
燕绮怀换了一个问法：“你把他们支走，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对我说？”
“荣绮、老师，你……”文象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说，“你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燕绮怀听见荣绮二字，心里猛地一沉，但脸上并没有任何一点不自然，他用陌生的眼神审视着眼前的文象，半晌，才重新开口：“你不是文象，你是谁？……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们的？”
余容的眼睛能贯通阴阳两界，却没能注意到他们周围竟然跟着一个如此奇怪的魂魄，可见此人非同小可。然而眼前这非同小可的人却乖顺得像只小绵羊，竟老老实实地和燕绮怀交代道：“我在这附近，看见老师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所以先做了个幻境想看看你，然后我附体了那长发小姑娘，发现你不太喜欢她，刚刚……”
刚刚在一团混乱里，他肯定是又上了文象的身，把苏子石故意松开了，就是为了让余容去追他们，好空出来一个他们二人对话的时间。
文象说完，似乎自觉做错了什么事情，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两只手紧紧抓着燕绮怀的手掌，像是怕他会甩开，又像是怕他会消失不见。
见燕绮怀不说话，他才又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师，你愿意和我走吗？我要做的事情马上就做完了，你再也不会死了。”
燕绮怀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在做什么？”
他也沉默了，半晌才用很平静的声音回答他：“不能告诉老师，但是，总之不会是坏事。”
燕绮怀就是把自己的系统抠出来扔地上，然后用螺丝钉想，也知道这种不能告诉别人的人，准不会是什么好事。
兴许是燕绮怀的沉默让文象觉得他是在戒备什么，他原本紧紧抓着燕绮怀的手，现在却像突然想起了要维系风度一般松开手，甚至还徒劳地往桌子后面藏了藏自己的裸体，半晌，才自矜礼数地冲燕绮怀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老师历经几世轮回，种种困难，对前尘往事已经不记得了，是我太唐突了。您只需要知道，我已经找您很久很久了，我这些年一直为了您的夙愿奔波，您很快就可以不用再经历生死离别之苦了，很快！”
说完，他甚至借文象的躯体，对燕绮怀行了跪拜大礼，从头到尾，燕绮怀就像是吓呆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这时，余容忽然又从房子的破洞里钻进来一个头，叫道：“余……”
文象给燕绮怀下跪的画面被他收入眼底，余容的眉头皱了皱，说：“你蠢是蠢了点，不用这么下跪忏悔，苏子石和阿真还没死呢。”
燕绮怀没有解释，反而越过了地上跪着的文象往余容的方向走去，说：“你怎么回来了？”
“我跑出去才想起外面没亮，苏子石穿过葎草跑了，连件衣服都没有，我要直接跨过去，鸟别想要了，你和我一起去。”余容伸手过来抓燕绮怀的胳膊，“还有你，说你呢，文象？你愣着干什么？”
燕绮怀却说：“你不用来了，去把齐临他们找出来，我们再在这个屋子汇合。”
文象听见燕绮怀的吩咐，背影里都抖擞了，站起来转过身，朝燕绮怀重重点了点头，说：“好。”
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对燕绮怀能让他做些什么而觉得快乐。
燕绮怀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一丝感动，他朝黑沉沉的头顶扫了一眼，心道：荣绮，又是荣绮。
余容不解其意，但料想燕绮怀不会做没理由的安排，也没有过问，将燕绮怀带到了院子里。
弦月高悬，投下暗淡的银光，院子里的景象在月下显现出朦朦胧胧的轮廓，正如他们白日看到的一样，院子被一圈很高的栅栏围住了，栅栏由削尖的木棍架成，木棍上也用绳子上类似的象形字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外面还围了一圈木刺组成的陷阱，原本应该是用来阻拦野兽的，现在却成了阻拦余容和燕绮怀的路障。
而唯一有空隙的地方又被长有尖刺的葎草塞满了，地上有不少血迹，应该是苏子石强行穿过去的时候被刺划伤的，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刺进余容的鼻子里，余容捂了一下口鼻，说：“他的血也太难闻了。”
燕绮怀伸手在地上蹭了一把，将沾有血液的灰尘放进了嘴里，尝了一口，说：“不是人血。”
“你是说那不是苏子石？”余容说，“可是……”
“他应该是附了苏子石的体。”燕绮怀说，“但是在这个院子里他离开了苏子石的身体……苏子石应该还在院子里。”
说罢，他反手到自己背后，余容见他打开了身后那缝合的痕迹，从里头抓出一个指节长的金属物，扔到了余容手掌心里，余容碰了碰开关，发现是一个小手电，他愣了一下对燕绮怀比了个拇指，夸奖他：“行走机械库。”
余容和燕绮怀四散开来找，果然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裸体倒在地上昏睡的苏子石，余容用光照了一下地面，发现地上有长长一道拖行的痕迹，他把苏子石扶起来，才发现苏子石的背被磨破了，在地上留下很少量暗红的血迹：“他是被人拖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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