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先生……”
“先生！”
“啊！”
许川贝的手从阳台上松开，王阿姨站在他的身后：“我叫了您好几声。”
“抱歉，没听到。”
他在王阿姨的注视下，从阳台走进室内。
王阿姨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刚才有个荒谬的想法，许川贝再稍微一探身，就会带着肚子里面的孩子，一起跌下去。
“昨天郑先生帮您预约了医生，就在今天下午。”
许川贝的反应十分的激烈：“什么医生？”
已经三天了，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三天。
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床上，或者椅子上面，对着墙壁发呆，也许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思维总是显得有一些迟钝，每次要别人叫好几声才听的到，食欲减退，常常有干呕的现象，还有……还有情绪会莫名的激动，就像是现在这样。
一点点的试探，都会让他瞬间竖起身上的刺。
他不是很正常，至少是和从前比，变化太大了。
王阿姨想到陈阿姨对他说的，先生是个温柔的人，待人很好，很招人喜欢，平常的事情也不是很多，可以说是非常好照顾了。
王阿姨以前一直在郑家工作，她在郑家的旁支呆过，后来又到了郑家的本家，照顾过那些先生小姐，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小毛病，让人不是很满意，可是许川贝与他们相反。
他没有骄纵的脾气，很乖，平常郑先生不在的时候，就默默的在某个地方看书，或者是看视频，偶尔和自己在下面的花园里面走走，真的像陈阿姨说的那样，十分的好照顾，的确是个很好的主。
可现在，有什么地方变了。
他依旧很安静，呆在某个地方，可是他不再去看书、看花、看鸟，不再和花园里面的小孩玩闹，他只是看着苍白的墙壁，盯着某个点，发呆。
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他也不要求外出了，一整天都呆着。
那个叫王小明的医生说，他是孕期抑郁。
许川贝往后缩了缩：“我、我和郑宪说过了，我没什么事情。”
王阿姨心忧的想，这怎么会没事。
但她依旧很严肃的说：“时间是下午两点，到时候会来病房探访您。”
许川贝的嘴唇抖了抖，他低下头，默默的接受了。
王阿姨给他递了杯水，里面加了两勺蜂蜜，是许川贝喜欢的。
许川贝却到床上去了，裹住自己，用背部对着她。
下午医生来的时候，他拒绝交流，无论那位年轻的医生如何循循善诱，他都不说话，一个人吭哧吭哧的啃苹果，最后这场没什么意义的谈话，在他呕出那个苹果作为终结点。
郑宪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一个打包的纸盒子，许川贝认得那袋子上的logo，是他平常喜欢去的一家馄饨店。
馄饨冒着热乎乎的气，香味从里面溢出来。
郑宪温和的笑了笑：“我专门排队去买的，你看看，是不是有胃口了一点。”
许川贝的眼眶热着，他想，是不是又是假的。
对他这么好，不过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郑宪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怀孕很辛苦，没事的，我相信我的川贝可以挺过去的，等孩子生下来……”
把他处理掉……
等孩子生下来……
“别……”
他的喉咙中艰难的挤出这个字，整个身体应激似的，往后缩。
郑宪一怔，想要往前抱住他。
许川贝侧过身，抖着手去捧那碗馄饨，很烫手，真的很烫，他不看就知道，自己的手被烫红了。
他用勺子舀了一个放进嘴里，期间汁水撒了出来，落在皮肤上，他也只是哆嗦了一下。
“我……我吃。”
别杀我。
他很怕，低着头，好像就能把眼中的害怕给掩饰过去。
“川贝很乖。”
那双温暖干燥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许川贝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忍着喉咙被烫的痛，压抑着胃中想要反出来的欲望，自虐似的把东西往嘴巴里面塞。
他吃完了，郑宪笑着：“怎么吃的这么急，明晚上还给你买，好不好？”
许川贝点着头：“好，好的。”
他露出一个笑容，努力让自己笑的和平常一样。
许川贝：“我困了，好想睡觉。”
郑宪见状，把鞋脱了，想要一起上床，许川贝推着他：“我想一个人睡，床太小了，宝宝本来就很占位子了。”
郑宪有些无奈，许川贝像平时那样淡淡与他撒娇，他心中安稳了些，想到王小明说的，无论怎样多迁就些他。
郑宪：“那我去隔壁的空床位上睡。”
许川贝嗯了一声，倒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他感觉到郑宪站在床头默默的看了他几分钟，然后抬脚走了，门被人轻轻的掩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哪里是占位子，从前许川贝很喜欢抱着他睡，两个人嵌在郑宪的怀里，很有安全感，可是现在，郑宪脏了。
脏了，太脏了。
胃中的反胃感又涌了上来，他跌跌撞撞的跑进厕所，抱着马桶吐了个干净。
不能这样了，他真的太难受了。
呆在这个病房中等待生产，就像是某种被圈养的宠物，等崽子生下来之后，他就会被杀掉。
许川贝咯吱咯吱的咬着自己的手指，指甲被咬的凹凸不平，他不能这样了，他不要呆在这里，他要带着宝宝去个新的地方。
王阿姨早晨来送早饭的时候，久违的见到了许川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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