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散乱，他身后的银发恍然是人间的青丝一夜之间成了白头那样苍白，像从天空落下残留在琉璃瓦上的雪，雨雪初霁后，在阳光的照耀下缓慢消融，即将逝去。
白泽一双被血色弥漫的眼睛紧盯刚赶过来的沈望霄，在笑意宴宴的神色下，曲照城的修士正与妖族的大军鏖战着，剑影缭乱，各类法器闪现着颜色不一的华光，厮杀的声音随着血色的光芒洒落在这片尘土上。
如果江淮也站在这里看到白泽的话，想必他会发现当初为他医治伤患的苏青沅就是如今的白泽。只不过，伪装成天玄派药师的苏青沅并不像白泽这样有着让人仰望的尊贵气度，更没有肆意氤氲在身边夹杂着血腥气息的魔气。
白泽曾经答应过那个设下结界的大能，不亲手破了这结界，但是他却可以出入这道防止妖兽入侵的结界。
“你就那么相信我不会撕毁约定？”那时的白泽已经是大荒山脉的妖王了，但是那个修真界的大能却丝毫没有对于妖族的偏见，面对白泽的质疑更是毫不犹豫的摇头。
“你会信守承诺的，我相信你。”他这样回复白泽。
白泽对这个人类的修士不屑地笑笑。
不过在这五百年里面他确实没有对这道结界出手过，即便玄蛟再怎么鼓动白泽让他与自己一起联手打破结界占领人间界，白泽也没有动过心。
白泽大概是知道为什么那个修士设下的结界其他妖兽都会被阻挡在外，而他可以进入来去自由的原因。
“你应该多去外面走走，一直待在这里不好。”修士这样说，认真的模样还有陈恳的劝诫引人发笑，但白泽默默地听着。
在当妖王的这段日子里，他永远是孤身一人，独处久了，能够听有个人说说话，倒也是一种能够熨帖肺腑的温暖，即便他并不想承认内心真正的想法。
初见这个修士的时候，他还算不上什么修真界的大能，只不过是一个修真门派的小弟子。
大荒山脉妖兽繁多，有很多门派就愿意在这片山脉的边缘猎杀妖兽。白泽见到他的时候，他与带队的师叔走失在大荒山脉的周遭迷路。如果不是他已经逐渐走到大荒山脉的里面，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碰上白泽。
当他看见发色眸色都与常人不一样的白泽时，他并没有跟其他修士一样拿起刀剑就要砍，或者直接转身就跑，反而问白泽是不是也跟他一样迷路了。到后面，白泽才发现原来他天生色盲，视野中只有黑白两色，分不清其他色彩。
后来的后来，总结成一段故事就是这个门派小弟子看似愚钝实则内秀，没几百年就成为了修真界的大能。不过却没人知道他还有一个妖王朋友。
时间一到，羽化成仙坐地飞升的事情根本挡也挡不住。
“我要走了，保重。”修士飞升前找白泽告别。他虽然跟白泽当了多年朋友，却根本不知道他其实是被贬下界的天界之人。
白泽知道这一天迟早回来，但是却没想到会那么快。
“天界有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去？”那时候的白泽虽然对天界充满了怨恨，但是却没有之后五百年那样强烈。
“如果不好又怎么会那么多人都想求仙问道呢？”这时，倒是白泽一脸认真地反问而修士看着他笑了。
白泽默然。
但凡凡人成仙都要经受九道雷劫的考验，白泽在一旁看着修士承受雷劫，当雷劫已过，云开雾散后，本以为可以成仙，但是修士却死在了突如其来的第十道天雷之上。
白泽震惊地看着修士在第十道天雷中灰飞烟灭，脑海中想起了修士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你应该多去外面走走，一直待在这里不好。”
“你跟我一样也是迷路了吗？”
“如果不好又怎么会那么多人都想求仙问道呢？”
“我要走了，保重。”
天界其实根本就不想让人类成仙，修真只不过是天界为了抵御妖族的一个阴谋。修真者和妖族互相制衡，天界便可不费一兵一卒解决天界逐渐增多修真成仙的仙人们还有来自妖界的虎视眈眈，这就是为什么数千年来虽然修仙者不断修仙的门派也绵延至今，却从未有人真正成仙的原因。
白泽在修士死后才明白这个道理。他其实也不过是天界诸神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丢掉的牺牲品。他们不需要更多的仙人去抢天界的资源，因此有功之臣成了叛徒被贬下凡，而修炼成仙的那些修士则会被最后一个天雷击中，万劫不复。
压抑在心底的魔种从五百年前修士死的时候就已经种了下来。
如今结界一破，白泽顿入魔道。
“你来的太慢了。”白泽对沈望霄说。
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底下残酷厮杀的画面，仿佛在观赏一卷水墨江山图。但黑白两色终究太过无趣，不如泼上些鲜血来得瑰丽浓艳。
沈望霄面对着这样的白泽竟无话可说。
“你已经等不及了？”沈望霄说。
“那是当然，虽然没有葬天弓，但是我可以用底下的这些生灵血祭，为我开出一道通向天界的大门。”白泽睨着沈望霄，说出话来的语气轻描淡写，殊不知能开启天界大门的路途需要铺满人类还有妖族的尸骨鲜血才能踏上去。
“你过来是为了阻止我的吗？别忘记你的身份，做了几十年的凡人，你就真把自己当个人了吗？”白泽知道沈望霄不满意他提前拉开这场战役的做法，但是却不以为意。这毕竟迟早都要发生，等不及的他只是不想再等下去了。而他也越来越不满沈望霄对于人族产生的软弱和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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