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忆雪房里出来后,凌幼寒去了趟保和记。
古老先生忽使人来请他过去一趟,说是那边有贵人想要请东家一见。
凌幼寒已猜到那贵人是谁,在金水镇时他以保和记东家的身份托人向二叔凌紫云送去了厚礼。随礼物送过去的还有一只雕花匣子,匣子里除了有块象征着凌家人身份的飞马玉佩外,还有一封信。
信上只有五个字:安,勿念勿见。没有称谓也没有署名。
二叔显而易见懂了,所以他寻来了保和记?
凌幼寒有些犹豫,又有几分忐忑,但最终他还是去了保和记。
古老先生早把那位贵人请至了楼上的书房中。
两人见面的那瞬,凌幼寒还是禁不住热泪盈眶了。那晚在金水镇虽与二叔打了个照面,其实看得并不是很仔细,如今面面相对,才真正看清楚了。二叔同父亲的面貌很像,以致让他在最初相见时以为看到了父亲。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转神来,那是二叔,不是父亲,不是在他无数梦里萦绕的那个人。
凌紫云显然也愣住了,看着他好一阵子都没做声,直到凌幼寒朝他拱手施礼,方才如梦初醒般迎上前来。
“你是……寒儿?”凌紫云颤抖着伸出双手握住了凌幼寒的两臂,激动的语无伦次,“真的是你……寒儿,你还活着!”
“二叔!”凌幼寒点头,语声有些哽咽:“是……是我!”他还活着,侥幸活着。
其实他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与二叔相见,但却没能抵得过内心深处对亲情的那点渴望。
“我走时你还那么小。”凌紫云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眼里颇有欣喜,“一晃你已这么大了,是个堂堂男儿了。”
一番唏嘘,凌紫云情绪总算平复,拉了凌幼寒坐下边喝茶边话旧。
“你如今是保和记的东家?”凌紫云尚不敢信侄儿会经营这么大一个药铺。
“嗯。”凌幼寒点头,“侄儿无甚大本事,做些小本生意而已。”
“保和记在甘原一带名气不小,可见你经营的不错。”凌紫云看他一眼,又道:“你而今有二十了吧?”
凌幼寒忙道:“虚度二十有三了。”
“可有家室?”凌紫云自然而然关心起侄儿的终身大事。
凌幼寒一脸惭愧道:“还未有家室。”
“这般年岁也该有妻室了。”凌紫云道,“都说成家立业,没有家,你这般大的产业日后谁来承继?”
凌幼寒道:“二叔教训的是。”
凌紫云叹了口气,道:“你舅舅就没帮你……”说到这里,他忽似想起了什么,止住了话头,略顿了顿却问,“你这保和记用的不是你的名头,方才那楼下的老先生说是东家姓傅,叫傅重生,这说的可是你?”
凌幼寒却也不想瞒他,颔首认了:“是我,不大方便用原本的名姓,故而才用了傅姓。”
“不方便?”凌紫云越发疑惑,“为什么不方便?有什么为难的事竟要你改头换面?对了,你舅舅说你三年没有音讯,这三年你在哪儿?为什么没回你舅舅那里?你舅舅说他四处寻你都没找到,还以为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凌幼寒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他们是以为他死了吗?原来他们也知道他落在马延廷手里没有好结果,可即便这样,当初舅舅依然放任他跟着马延廷到了西山马场,在他失踪后也并没有与马延廷交恶。
可见他在他们心中的分量不过只是尔尔。
凌幼寒并不恨舅舅,毕竟是他将自己养大,这份养恩他还是记得的。他只是失望,失望而已。
“二叔。”面对一句接着一句的诘问,凌幼寒尙能镇定自若,“我当初为恶人所害,一时糊涂走了旁门左道,不想累及祖上清誉,不得已用了别名。”
凌紫云惊道:“什么旁门左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凌幼寒垂首不语,半晌忽起身跪倒在凌紫云面前:“侄儿糊涂,与人在西北道上贩卖了朝中禁物……”
凌紫云闻言一惊而起,颤声道:“禁物?可是盐铁……之类?”
凌幼寒道:“是。”
“你……你怎可,如此胆大妄为?”凌紫云痛心不已。
凌幼寒道:“侄儿自知罪不可恕,是打是杀?是法办?全都听凭二叔发落,侄儿绝无怨言。”
“你……你如何竟这般糊涂?贩私盐,那可是杀头的重罪。”
凌幼寒垂首道:“我知道,所以侄儿原是不想与二叔相见的。”怕的就是自己会连累到二叔。
“糊涂……糊涂啊!”
凌紫云万没想到侄儿竟会做出这等事来。他是官场中人,自然知道这其间的利害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小心,只怕会把整个凌家都牵扯进去。但大哥只有凌幼寒这颗独苗,他也不可能真就大义灭亲拿这孩子法办。
他在屋内焦躁地来来回回地绕了好几个圈子,忽然站定在凌幼寒面前道:“你贩卖了多少?都有谁知道你干过这个行当?”
凌幼寒抬眸很快地看他一眼,便又垂下头去,道:“二叔您就别问了。”
凌紫云顿时就明白了,他不愿意说,只能说明他牵扯很深。能买下保和记这样的药铺,绝不是小兵小卒可以做到的事情,那样的话谈贩卖数量就显得可笑了。甘原这一带的水一向很深,深到连他都无法想象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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