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穆楠一这一路上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儿，给李姐都看得不忍心了。她正想反正二组那儿去了人也总称说是做不成事儿，既然人是给他们这儿招来的，就让他先抄个蓝图再等下一个项目过来也是一样。她正是赶在杜旻把人带进去之前同他这么说道，没想到她这从不让人省心的小上司倒是微垂眉眼，露出了平时难得显露的温和笑颜：“没事儿李姐，人就先留我这儿吧，等你们那儿再有活再给你送回去。”
李姐明眼看着才来的听话孩子就给人带了走，也只能再安慰他：没事儿，他们组人都很年轻，都晓得照顾你的。这小杜脾气是不好了点儿，但他人其实还是挺好的。
“不……”穆楠一才想着紧紧捉住李姐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可他倒是连个‘不’字都没说完，话端就给杜旻拦截住：“对，我们组除了我以外脾气都很不错，都很会照顾人。”
“我会让他们好好照顾人的。”
“不……小杜姐也不是这个意思啊……”李姐没留神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这会儿再去补救也不是，再去岔话也不是，只得又给人小年轻安慰了几句，便是匆匆跑了另一端。
“这年头的年轻人，怎么这么难懂呢？等我儿子长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该不会也是这么副模样吧……”李姐暗暗叹气，这才终于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忙活起属于她的事端。
而同楼层另一端，穆楠一这儿也正是为自己惹出的事端搅和得焦头烂额。
“这算哪门子的关照人！就他刚进门的时候他们组的这批人都没抬头看他一眼！再怎么不待见新人，你们好歹做个样子好的不？”要说穆楠一本来还抱有那么一丝靠外人拖延时间的奢望，而这些奢望倒也是给碾成了那豆腐渣块，就那么潦草地摊在一地，给人看了便觉糟心。
他跟着杜旻走了一路，穿过诸多暂无人使用的会议室，路过把俩大活人当做空气的群体项目室，最后还是把自己当了那送入狼口的羊，就这么直挺挺站在了这人独用的办公室。
原木家具，沉色套桌，占了一整个墙面的书架上放置的是各种他看不太懂的外文原版书。
“不行，就算到了这么个境地我还有有筹码的。”
“首先，这人如果才上任，如果按他简历说的他这些年长居国外，那么他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公司的合伙人是谁也是可能的。不然无论他是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会自己亲自上手。这要这有些什么过节他还亲手来，不就给了个完美的动机么？”
“再说了，他刚还说喜欢我想追我呢，指不定他只是想多和我呆着会儿呢……”
穆楠一本来还对后者抱有期望，不料后一秒从这人嘴里出来的话倒是彻底地把他的念想杀了个片甲不留。。
“你来查钱占豪那事儿的？”
“就为了这事儿还造了假学历？”
“还整了份作品集？”
杜旻大概翻过一边他这份假造的入职申请，甚至于作品集倒也有模有样，不像是一个完全外行的人做来的图纸。
就在五年前，他们公司拿下了城东那整片旧城改造项目的企划，而杜旻也只是出于这个原因才选择了这里。Z城近年来新城外扩，旧城改造，这一举一动自是难不引起关注。
甚至有些项目会预估今后的噱头流量，早在项目为落定前发起全市人民公投企划，以市民的意愿为30%的评定标准，来择取最后那建成的项目。
城东圣母院、旧坊市、甚至于他们曾住过的居民房、就读过的中学，尚在改造项目之内。
……
而有的时候，声势浩大也未必是一个好兆头。
盘中肥肉人皆眼馋，所有关于这座城的未来与过去，倒不知是怎么引得了一些媒体注意——以非常规的手段窥其盛况。这也是他们公司少对外招收新人的原因，怕内部消息外露，有时候甚至只是个实习生也必须是通过学校或是熟人间的引荐才有此机会。
“谁引他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做？”杜旻这么想，倒也不着急问，只是悠悠然往那柔软的沙发上靠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一番。
穆楠一简历上写的是大二在读，足足是把时刻表往前拨了三年多。
不过也是，他长相本就软嫰，头一回见时，往他身上套的那副沉闷西装也只像半大的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而当时那副迷茫而窘迫的样子，倒也同现在没什么差别。
杜旻无比悠然地窝在沙发软垫里，穆楠一则是手足无措地站在他面前，不免把手交负于后背，低着头作股认错的姿势，也不大敢抬头，更是不敢看人眼神， 视线只敢低垂落座在他鞋面上，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生，躲避着即将到来的惩罚。
“咋办啊这是……”穆楠一大脑里飞动转地所有可利用的资讯，但是未等他再想出些什么，这人倒是一点一点往他面前逼近。杜旻每往他面前走一步，他只得退一步，再退一步，直直退到了至于落地窗边的那工作桌前，脚后跟抵着柜面，整个人几乎给他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
“我承认，简历是假的。”
“但是吧，我觉得……咱还是可以互相包容包容。”穆楠一虽是这么说，但也不过只是勉勉强强地支撑着自己即将倾塌的心理防线，甚至连正视他都有些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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