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越了解一个人，这个人的思维习惯，他的说话方式，给悄无声息地渗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然融入到你的生活之中。
有的时候，你甚至自己都无法意识到。
当然，穆楠一还是知道的。
他很了解自己，更了解小胖。有的人虽然过去了，但他还是无可避免地会在你生命中留下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你越是否认，那一部分则是愈发强烈地彰显出来。
这个是逃不掉的，只能闷头吃哑巴亏。
而关于包彤，这个人同样也是身在穆楠一身边极为久的一个人。
他虽然不知道她的家庭状况，也从未同她在工作以外有过其他多的交流，但是很奇怪的是，即便如此，他却是对着这个女人有着异乎其他人的熟悉感。或许是因为他们本质相似，或许又只是因为他的过分联想。
第一次应她邀约而来，在酒吧碰到了杜旻。
随后又是在她的趋势下，又以不同的身份再次同他的生活有了交集。
破案需要论证猜想，猜想则需要根据已有的线索合理推测。而直觉，大部分时候是这些线索链的原型。
蛛丝马迹，尚不足够解释整个事件。
他当然无法猜到包彤的意图，但至少，现在总算是有了一个突破口
——杜旻。
*
Z城位北，而春秋两季却是极短。半月不抵便是将秋给渡过去。天色已暗得极快，写字楼外的灯彩亮起，商圈下的广告投影比白日更是夺目，掩于街边的霓虹光怪陆离，成群的人堆积在地铁口，十字路，以及各处同这片繁华都市极为不搭的暗处小巷口。
小巷口飘来烤串摊子冒出来的烟气，高层写字楼上空浮游着将雨的雾气。
而这里，一片寂静。
杜旻几次想要开口否认，但却始终无法出声。
他确实不认识包彤，而他又冥冥觉得自己又应该同这人站在了同一阵营，如果这个女人是手握屠到的刽子手，那么他就是那位放下绳索绞杀亡者的帮凶。
虽然，他其实没有这个打算。
再者，即便他真是有了这样的打算并且实施了，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丝毫过错。
罪行分很多种，有时候手上占满鲜血的人未必就真的比其他无法为法律定罪的人犯下的罪过来得深刻。人类世界一开始没有规则，没有群体，没有种族宗氏，更是没有宗教与信仰。当前一切不过是在逐渐发展中形成体系，形成概念。
而当前的法律体系，也不过是这些概念的产物。
人因不自知而需要被定罪，然而又有太多人罪不知不晓恶。
恶同罪，归结到底，能有多大差别？
“我不认识她，但我和这件事有关联。”杜旻说道：“就像你不知道那个网站的存在却阴错阳差地成为了这站子的创始人那样，我虽然和这件事有关联，但是我并不准确知道发生过什么。”
“钱占豪早在我进公司的时候成为了合伙人，就算是我现在基本也不够等级同他接触，在这件事发生以前，我甚至不知道他同我同属一个公司。”
“而至于第一次在酒吧碰到你的那次——如果我说这件事本身早就被安排好了，你又怎么说？”杜旻尽可能地将自己的逻辑以最简洁的方式述出，见穆楠一神情有所动摇，这才安下心补全后半句：“穆怡和我都是那家酒吧的合伙人，也是她，在那天‘钦定’了那个活动。”
“而你又是因为什么来的，这我想——应该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雾气渐渐大了，湿漉漉的水汽腾空而起，率先从未闭紧的窗户缝隙中渗进，恰好打湿了穆楠一一整个肩头。
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肩头已经满是水渍，被水浸湿的布料紧密地贴合着他的肌肤，又冷又粘腻，令他怒也不知道往哪儿撒火，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穆怡同包彤没少一块鬼混着，如果按杜旻的说法，那天是小怡号发号施令给他挖了这么个坑，那之后包彤又在那天正好把他溜了过来，那……敢情我是给这俩儿蒙鼓里斗蛐蛐呢？”
“他们到底都在盘算什么？”
他心里虽是这么想，而口头上依旧是往日精彩。神采飞扬的眉毛天然有点下垂然而却愣是给他本人的活络面包清扬起，而眼睛里，却已经褪了浑然笑意：“这你可得好好说呀，没准你好好说了，我就喜欢你了呢？”他这么说，弯弯眼眉望向杜旻：“可是你要不好好说——老子立马，能把你胳膊肘给废了。”
“知道了？”
穆楠一后半句话头不论是从语气或是神态上全然都没了平时的神色，他既像是一只摇着尾巴乖巧讨好人的小狗，又像一只随时能够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
冷漠又决绝，锋利又凌迅。
杜旻看着他，本来倒还挺紧张的，他怕自己这一不留神就给往了那恶气扑面的黑名单上排了去，而穆楠一要不恐吓他倒是还好，他这还要摆出仗势威呵斥人，自己倒实在是没法忍住不笑场。
穆楠一以前就喜欢这样，别看他人长得无害又亲和，一张嘴天南地北地胡说偏说，没半会头回在公交车上碰着的就成了朋友，面对面啃着肘子陌生人就成了同道食客。而再来，他近人快，翻脸更是毫无预兆。可能他进小吃店门口的时候还和你说着笑，一到桌上坐下就开始不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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