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吴有看到孙贺黎洗完澡走过来时，心里是拿不准主意的。下午和宋宓聊了很久，他谨记着知无不言的道理，把该说的都说了。虽然心理医生有保守病人隐私的义务，但面对孙贺黎这个主顾，他不认为宋宓会遵守医者道义。
“不去洗澡吗？”孙贺黎见吴有已经换好睡衣，右手捏着块毛巾，左手的手机屏还亮着，眼睛却直直望着他，不由地笑问，“还是说……想让我帮忙？”
这是句玩笑话，他知道吴有不会愿意。哪怕是住在陈慨研究室的那几天行动不便，吴有在个人卫生一事上也从不劳他之手。
吴有果然摇了摇头，只是却没站起来进浴室，“……”
“怎么了，有话要说？”孙贺黎甩甩头发，也不打算吹，只拿毛巾胡乱擦了两下就作罢。
室内开了一天的冷气，到了夜里气温降下来才停了开窗通风，但到底是大夏天，吹进来的夜风也带着热意。
“…梅姨，不住这里吗？”吴有说不出口别的，只好随意拣了个话头。
“你让她住哪里？旁边那个书房吗？”孙贺黎在他身边坐下，“你放心，司机会每天开车带她去买菜，再送她过来，累不到她。也不全是我的意思，梅姨自己也说了，希望能帮我们看着家里。”
这个家里，指的就是孙宅了。
“也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等我把该解决的事都解决了，我们就搬回去，嗯？”孙贺黎想到白天助理报告的事，这么说道。
“你遇到麻烦了？”吴有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之前在孙贺黎车上看到的划痕，担心道，“还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之前划你车的人找到了吗？”
孙贺黎没想到吴有这么敏感，“……没事，只是一些小麻烦。”
“你可以告诉我，”吴有却很坚持，“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也认识一些人。”
“什么人？”孙贺黎下意识要拒绝，又被吴有勾起了兴趣，他平日里很少听吴有提起自己的社交圈，“你的朋友？”
吴有点点头，“战友。有以前一个队的，也有不同队但一起出过任务的，现在大多都退下来了。要是真遇上什么麻烦了，我们也能想点办法。”
“哦？你们还一直都有联系？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出去见他们。”
“平时不联系，”吴有翻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机通讯录给孙贺黎看，“我们连手机号都不存，想联系对方，有别的办法。”
孙贺黎假装没看到吴有手机屏原先停留在相册的位置，继续问道，“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是我们队里的特殊规定，”吴有眼神明显一黯，“410之后，上头发过保密文件，要求所有相关人员在退役后都必须注销个人信息，禁止私下联系，也禁止……再与公安系统发生联系，十年之内如果被发现，后果自负。”
410结案时，孙贺黎为林朝勤之死鸣冤，希望能彻查，但几次三番都被孙老爷子压下来，用孙老爷子的话说就是这案子内部牵扯众多，他是外人没必要掺和进去，免得惹来一身骚，况且最后的公告处理足够光明正大，换了谁都要说一句有人情味，再说了林朝勤只是个小角色，英年早逝固然可惜，但说的难听点做他们这份职业的谁没有回不来的觉悟呢，有什么冤情也冤不到他林朝勤身上去。
当时孙贺黎头脑不清醒，又把一腔愤恨都倾注在吴有身上，于是也就被糊弄了过去，可眼下再听吴有这么一讲，他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吴有没注意到孙贺黎脸色变化，又低声补了一句，“别的还好说，只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们队并不归公安系统管，为什么退伍了竟然连报警立案也没人受理。”
孙贺黎闻言，不再想自己的事，“你报警过？什么时候？”
吴有听他这么问，愣了一愣，随即心下了然，宋宓真的什么都没说。
孙贺黎直觉自己好像接触到了什么，可吴有却不肯回答了，“没有，我只是……打个比方。总之，如果需要帮忙，你可以告诉我。”
孙贺黎也不逼他，顺着他的话头说，“是我的事，你那些朋友也会愿意帮忙？”
吴有坚定地点头，“只要你需要。我们都没什么本事，但这么多年总算还有些自己的门路，找个人或者查个消息之类的应该不成问题。”
“……不要这么说自己。”孙贺黎目光沉沉，他近来越发不喜欢吴有这种形容自己的语气，“我知道你们有多大的能耐。你当年可是大名鼎鼎的‘飞鹰’头把手。”
“你知道？”吴有一怔，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号了，但好汉不提当年勇，当年再风光也是过去了。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退了伍，学的这些也就没用了，在社会上找工作哪里需要人会打枪开坦克呢。”
孙贺黎听出吴有话里的失落，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你想去工作吗？我可以帮你。”
吴有却摇头，反手捏了捏孙贺黎的手指，“我不要紧，只是你要真遇到了什么麻烦，一定要告诉我。”
孙贺黎感受到吴有不自觉的亲昵，很是受用，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他微张的嘴角，“好，有需要我一定会告诉你，快去洗澡吧，很晚了。”
待吴有进了浴室，响起朦胧的水声，他才看了眼吴有的手机，转而打电话给助理，“机票改了吧，定在下周三，一张。对，只买我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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