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上只剩短短一小截的烟蒂，鞋子碾压摩擦，熄灭的烟蒂卡进了青石砖缝。
“你找那楼的老太婆盯我？”瘦削青年轻抬下颌，下巴指了指高处的楼层，趴在窗口的姜婆婆做贼心虚，若无其事关窗拉帘。
视线从很难抠出来的烟蒂移至落拓青年，秦无奕道：“所以你是在等我。”秦无奕眨眨眼睛，道：“为了楚桓。”
青年拍拍手，抖掉沾染的烟灰，道：“看在阿桓的面子上，请我喝酒呗，你知道有一句话叫作……酒后吐真言。”
转冷之后，南边的天空一扫闷热凝滞，放眼望去，蔚蓝浅白铺展开去，伸手轻轻一抹，不见一星半点烦恼尘埃。
云南的天空比别处又美上几分，单一的蓝与白之下，还有姹紫嫣红的花海。
放下宣传单，楚桓又看了一眼日历，道：“年假人会不会很多？”
“我们自助游，不去热门景点，找当地人领路。”复印机嗡鸣一声，吐出一张打印纸，萧琢文递给楚桓，上面排布好了五天的旅游计划。
上面罗列的景点楚桓一个都没听过，他本人只在拍戏时去云南取过景，对当地并不熟悉。萧琢文有意避开人潮，选了不知名的村寨体验当地少数民族文化。
“这个村寨是在山里面？”
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萧琢文解释道：“这个村寨虽然不是热门景点，每年陆续也有上百到访游客，当地早早出资修平了路，我们自驾游过去，车能直接开进村子里。”
“那就好。”楚桓将旅游计划表折叠收好，又道：“还需要准备什么行李吗？这两天没别的事情要忙，我也来帮你采买。”
萧琢文将客厅角落的两个行李箱拖过来，横放在地板上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罗列着应急药物、压缩饼干、大大小小的工具箱，甚至还有帐篷打火器等野外生存必备物资。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两大箱塞得满满当当，角落里还填充了几包楚桓以前爱吃的糖果，在萧琢文不赞同的目光下，楚桓捡起来拧开瓶盖吃了两颗，道：“不会最近一直在忙这个吧。”
最近萧琢文频繁请假，楚桓从不过问他的私人时间。萧琢文是希望他能问一问的，至少说明楚桓有意涉足他的私人空间。然而现在楚桓问了，萧琢文却发现自己根本答不出口。
那些大大小小的工具箱，看似彼此毫无联系，有汽车维修专用，有野外探险指南，还有普通的梅花六角组合包，但落在真正‘会用’的人手中，便能搭配出常人想象不到的效果。
眼看楚桓摁开了组合箱的盖子，萧琢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指从一排十字头、梅花头挪开，道：“这个有点尖，不要戳到手了。我最近去见了几个老朋友，这些东西也是托他们帮忙买齐的。”
天花板的灯光晃过梅花头，突出去的顶尖闪过一点寒芒。旁边整齐躺着的一字头，窄平的‘一’似乎做过打磨，色泽与厚度堪比刀锋。
这点细微的差别，普通人肉眼难查。等血肉切身感受到这种差异，恐怕为时已晚。
楚家位于M国的主宅，庭院花草疏于打理，没有熬过初秋，落叶堆积满地，有的被风吹成小山包，远远望去，就像林立的无碑坟墓。在这无人问津的一年，本就人烟稀少的豪宅空空落落，形同一座巨大的鬼宅。
二楼阳台压得很低，一楼窗户紧挨地面，愈发显得逼仄。从窗户望进去，能看见一个躺在床上的男人，夹在一楼地面与二楼阳台之间，紧盯着不放，便会形成一种错觉，他仿佛已经进入了日渐合拢的棺木里。
秋风将落叶卷到楚越脚边，他看也没看一脚踩得粉碎。
凯文早已恭候多时，他从来不会好好穿白大褂，并且以站姿来看，他应该属于无脊椎动物，洁白外套一边搭在肩膀，另一边已经垂落至手臂。
“楚先生，来跟亲爱的爹地说晚安。”凯文亲自帮他推开门，道：“抱歉，药的剂量没有控制好，他这里可能出了点问题。”凯文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
听见响动，楚承志在床上转过头，目光在楚越脸上停了一瞬，又慢慢地移开，再度回到暗沉沉的天花板。
“想办法让他清醒过来。”楚越道：“年末之前办好，如果你还想过个好年。”
耸耸肩膀，凯文道：“就为了让你弟弟跟父亲问个好？我说，你弟弟和父亲的感情也不怎么好吧，只是逢年过节礼貌性地打个招呼罢了，随便找个理由塘塞过去，习俗这种东西嘛，只要破了一次，以后就会消失不见。好比你弟弟跟你日常一次的视频聊天，现在不也……”
后面的话在楚越眼神中湮灭。
凯文咂舌，从本质来说，他并不受楚越管辖，却在某些方面不得不受制于他，长久相处下来，也知晓不能在楚越面前替他弟弟。
说来奇怪，明明他也好，楚越也好，都是同一类型的人，也不知楚越哪里来的自恋，认为他不配提起他的宝贝弟弟。
“好，好。不过我最近有点小麻烦，恐怕一时无法抽身。”
楚越瞥了他一眼。
凯文会意，道：“不是什么大麻烦，就是之前在黑市当医生时，帮一个女人做了生产。那女人是道尔顿特家族三子的情妇，她怕孩子落在正牌夫人手里，不敢去正规医院，不知道听谁引见找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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