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你是不知道，道尔顿特带了十几个人来堵我。喏，你看这个院门，这里这里，都是他们砸门时给弄坏的。”黑栅栏大门的门框脱了皮，院墙上遭过重物击打，青草地上满是墙灰，秃噜出来的砖块还缺了角。凯文回忆当时的情景，一阵头皮发麻，抱怨道：“还好你的方法奏了效，我找遍了还活着的流浪汉，其中一个老赖子确信他当天早晨见过一个抱婴孩的女人。”
黑街里什么都有，遇见缺胳膊断腿的人都不稀奇，因那女人一身孱弱却满脸悍煞之气，抱着婴孩的手臂微微颤抖，似乎承受不住一个小小团子的重量，另一手却死死握着一把单刃匕首。
这女人一手抱孩子一手执刀，步履蹒跚身形岌岌可危，脚步虚浮无力，却愣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了黑街。
因为印象过于深刻，凯文稍一提及老赖子便回想起来。
出于好奇，老赖子当时跟了上去，那女人人生地不熟，逢人便问如何去机场。她进典当行里，揭开头绳，从散开的长发里扯出一条细金链子，换了几张钞票，又沿途打听，最后上了一辆超载的黑车。
至于她最终有没有去到机场，老赖子就不得而知了。
凯文食指轻点下巴：“一个身无分文又带着孩子的女人，必然不会在M国久留。”当然，这女人身无分文他本人占了很大的功劳。
“我能提供给亚里克斯的只有女人离开的时间与去向，至于后续的追查就看他自己的了。”话虽如此，凯文的好奇心却永远也得不到满足，他私底下悄悄查了那一天的航班信息，因为天气原因有两班国际线延迟，只有飞华国的航班顺利起飞。
面纱揭开一般总是心痒难耐，回到黑街后，凯文没有安耐住，又试着寻找当年的黑车司机。黑街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尤其是做交通生意的，难免会打几个照面。找到黑车司机没有费多少功夫，据那司机回忆，当时车上有人与这女人攀谈过，曾问她要去哪里是否需要帮助。
那女人戒备心很强，轻易不开口，即使开了口，也只翻来覆去一句话，
“我要回家。”
回家？一个东方面孔，大概率是在亚洲哪个国家。舌头顶了顶脸颊，凯文说完道尔顿特的麻烦事，回头却见楚越盯着墙面发呆。
他在这人面前挥了挥手，喊道：“喂，回神了，你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将你爸爸的药下在你的水杯里。”
“如果你敢这样做，就和世界说再见吧。”楚越冷冷瞥了他一眼，垂下眼眸，半晌，突然道：“凯文，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血亲。”
“很简单，不是出于保护就是出于防备。”随手捡起楚承志床头柜上的苹果上下抛掷，凯文道：“如果这个人指的是你弟弟，那可能既不出于保护也不出于防备，而是保护私人空间吧。”
相比于楚桓，凯文所接触的楚越更加真实。一个人的真实往往不体现在他美好善良的一面，而是阴暗邪恶的一面。在黑街驰骋已久，手底下救过的人、杀过的人都不计其数，凯文自诩是个冷血狂徒，却在结识楚越之后甘拜下风。
就像正义联盟的主角是天生领袖，邪恶势力中也存在天生领导者，楚越明显就是后者。
他有着毫无缘由的恶念。这种恶念并不是诞生于悲惨的人生经历，也不是诞生于从小收到的虐待，更不是诞生于社会的偏见与压迫，以上种种都不存在于楚越的人生中。
自小家境优渥，生长环境富足平和，出生起便含着金汤勺，人生起点已经站在云端。一切种种，是绝大多数普罗众生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可他就是坏。
万物不缺，万事不愁，只是单纯的钟爱着恶意。
第一次见识楚越的恶，凯文刚刚当上楚家的家庭医生，他给楚承志昨晚例行身体检查，路过客厅时偶然听见有意思的对话。
十一二岁左右的男孩举起流血的右手，道：“你割伤我的手了。”
修剪指甲的女仆慌慌张张扔下指甲刀，讨好地捧起男孩右手，一边翻出急救箱清洗血迹处理伤口，一边轻轻向着手指吹起，哄道：“抱歉抱歉，吹一吹就好了，没事的，吹一吹就不疼了，乖。”
男孩歪了歪头，左手握住女仆手腕，将女仆的手摁在桌子上。
那女仆还茫然无知地愣在原地，凯文却停下脚步，目中闪过一抹精光。
男孩随手拿起果盘里的水果刀，寒光闪过女仆面庞，下一秒，血腥降临。刀刃干净利落地切开女仆食指，断掉的香蕉榨出草莓汁，一截圆圆的肉指脱离骨骼牵连，骨碌碌滚落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怜的羔羊，直到失去血肉，才开始惊声尖叫。
血液在这一瞬间乍染沸腾，客厅里霎时乱成一锅粥，女仆疯狂扭动身体想要甩开男孩的手，那小小的身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将成年人的手腕死死固定在桌面上。
“嘘，不要叫不要叫。”男孩抬起流血的右手，捂住女仆张大的嘴巴。五指扣住娇嫩脸庞，似乎要扣进这颗年轻的朦胧的头颅。
右手的血抹在了女仆脸上，被源源不绝的泪水与冷汗稀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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