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许久,真正意义上的同居。楚青却在压抑。她压抑着自己将希望寄托在这段关系上的倾注欲望,克制着自己除此之外一无所有的想法,她警示着自己,不要因为能从李笙那儿获得汹涌的灵感就捆绑她、束缚她,不要用重负拖垮爱情。
陆导的回应在几月之后,捎来电影暂且搁置的坏消息。李笙却逮着他不放,一一分析起表演,陆导我那天是不是演得太激动了,作为非常爱秦澄的姐姐,在惊讶和生气之余肯定是不自禁想顾全秦澄的脸面的,特别还是在这种大家都是熟人的街上,不可能大喊大叫……要不这样,咱们再约时间吃个饭,不管电影最后能不能拍,这个场景是有意思的……
她一边说一边在客厅转圈,眉飞色舞,看上去很可爱,楚青侧头轻笑,李笙就眨了眨眼,无声递出个飞吻。她想,李笙就是很好,不会被什么困住,充满活力和热情,所有坚硬的挫折由她经历就变为娇嗔的考验,虽然为难人,有些棘手,可带着爱。
李笙是不会沉落的那类人,是惯用欢笑挥走烦恼的那类人。她会将生活过得有趣,她会直面困难。
而自己呢?她虽然和李笙牵手,可前进的脚步落后了大截——她根本走不动。
那只小鸟被粘在了吉他上,楚青会时不时抚摸它,表情沉闷,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漫无目的的旅人,所有人都急忙向前,只有她原地四望。城市繁忙,金色的灯光暗淡了星星的闪烁,她在漫长的夜晚里煎熬,生受了许多,却仿佛置身洪流之外,是一股走了岔路的小水滴,终将枯竭。这时一双手拍到肩上,传递出美好的祝福和信任,她受着,却迷茫。
我也许不值得,我也许没有前路。楚青想,她想我像鸟一样自由,可我快要失去力量,她会不会失望?
抱着琴的时候,呼吸都艰难着。她不愿将全部灵感的希望付诸李笙,她不想让李笙感到束缚。她分裂了似的,一面沉沦,一面清高,但又一直统一了有所求无所获,缺物质而无情怀,用最简单的套路去写最廉价的歌,署上别人的名字就心安理得,她怎么变成这样的?她记得当初对自己的承诺,想写才写,随心所欲,要对写下的东西负责。
现在呢?低头,妥协,“按你说的改”,实在是累了,干脆烂尾算了。
“你没有资格留下来。”
“别在外面游手好闲了。”
“你根本配不上周粤。”
“你迟早会跪着求我让你回家。”
“你是不是遇到瓶颈了?我找人给你改改这首歌吧?”
“小妹妹,别不识好歹。”
他们说的对吗?看来他们说得对。他们会为自己的预言得意。
她反而会让那个站出来说——我爱你的歌,我爱你的旋律,我爱你的韵脚——的人失望,不禁自嘲地笑起来,她又怎么值得?
楚青拍了拍琴,吉他空心的声音,好像就是从胸腔传出来的。
“在想什么?”李笙轻轻皱了皱眉,看她暗下来的神情,问,“这个色号好不好看?”
楚青睁开眼,点头。
李笙抬起她的脸,认真地说:“有事要告诉我,别憋着,听见没?听见了就回复听见了。”
楚青笑了笑,配合道:“听见了。”
李笙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感觉她又远了,这小脑瓜一天天的想啥呢,于是不满地亲了亲楚青,一点一点地将口红印在楚青嘴唇上,楚青下意识地舔了舔:“是苦的?我以为口红没有味道。”
李笙被逗笑了,自己也尝了口:“苦吗?甜吗不是?”同时眼神示意楚青是时候表现点求生欲了。楚青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凑上来吻了吻,道:“甜的。”
她在想什么?
第二卧堆满杂物,恢复了原先不住人的样子。李笙睡相不好,闹闹腾腾,弓腰歪头,导致两个人总是贴着拥着不甚雅观。距离太近,李笙每次醒来,就能看见楚青散乱的头发,和紧皱的双眉。她在梦中显得不怎么安稳,在脸上摊开一层困顿。李笙原先会在她挣扎着的眉心间吻上一吻,满足而欣喜——后来则是怜惜,伸出手想要抚平褶皱,可又担心把可怜小青吵醒。
楚青居然是失眠的。李笙某次夜中惊醒才发现,手边人轻轻地辗转反侧,然后直起身,不知在思考什么,向着窗枯坐。李笙看着她与黑色衬映的背影,就像她看窗外那样长久。这时会觉得她离得很远,甚至从未走近。为什么在黑夜沉默?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李笙想起之前大清早拽人起来的行为,忍不住唾骂自己根本没有注意楚青的作息,而她拖着熬夜虚耗的精神,居然没发过火。她是自我调节开了,还是一直堆积着构造安好,就像她睡不着却刻意压抑着呼吸佯装熟睡,李笙不知道。
等楚青转过头,李笙连忙闭上眼,演戏不愧为专业,楚青的视线停留多时,竟也没看出一点装的痕迹。
当李笙真的有些迷迷瞪瞪,楚青才动了,用指背擦过她的脸颊,一个轻柔的吻落到眉间,就像她在早晨对楚青做的那样。这时又近了,触手可及。感动泛起,带着点涩。
李笙许多次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楚青似乎要走远时亲吻她,逗笑她,带她回来。可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李笙希望无论有没有自己,楚青都能高高兴兴的,比起雪中的炭,她更愿意做锦上的花。
李笙有一次问,你为什么不把《巷花》发出来呢?
楚青沉默了,反问道:你想让我发出来吗?
李笙捏了捏她的脸:这也是你的创作啊,我想让别人听你。你那么好。
楚青回握住李笙的手,微笑了一下。
李笙心里有点模糊的感觉,她唱了很多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含蓄得一如本人,把朦胧的情感藏进自然里,她以前是沉静空灵,像一碗清澈的露水,能够听到草木摇落和夏蝉秋虫,轻飘飘,静悄悄。可是她现在,李笙能够感觉到,她的想法逐渐拥挤起来,就像布满了青苔,密不透光,超过了自净能力,却又不靠外力清除,李笙不想让她这样。
我能怎么帮你?你会让我帮你吗?
李笙捧住她的脸:觉得别扭吗?那你让别人听听我吧。毕竟我也这么好。
她的自恋显然冲淡了闷闷的氛围,楚青笑了出来:怎么听你?
李笙说:写点情歌,写我,让人一听就想冲出门去谈恋爱的那种,什么你是一月的风二月的啥啥啥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小李姑娘》,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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