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照到眼睛，激出更多的泪水。她闭上眼睛。可依旧感觉到李笙的注视，就像在此之前的很多次注视，包容，像对着小孩似的。
“怕什么？”李笙耐心揩拭她的眼泪。
怕我也坠落下去。
楚青没办法这样说出来，她道，“我和魏容，很像。”
她知道，李笙懂她的意思。李笙总是懂她的意思。李笙的理解和欣赏一直是温暖的，熨帖的。从不例外。
“你们哪里像？”李笙低低地笑出声来，“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一个短头发，一个长头发。最重要的是……”几缕头发浸在楚青脸上的湿润里，李笙将它们尽数别到她的耳后，然后亲了亲耳尖的那颗痣。
“就算你是梦中身，海里石——对，我就是偷看了你的歌词，怎么样——没有月亮和灯。”李笙沿着她脸的轮廓亲到颈边，尝了满嘴唇的泪。楚青睁开眼，抱住她。
但你有心上的火。楚青泪眼婆娑地想。
“但你有心上的火。”
和我。
“和我。”
她终于还是泣不成声。她想，真是的。我真像一个小孩一样。
“笑什么？”李笙不解，难道我还不够煽情？
“让我起来。”楚青推了推她的腰，“背酸了。”
“哦。”李笙慌忙地起身下床，把吉他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见楚青一边吸气一边坐起来，觉得她可劲招人心疼。
“心情好点了？不凶我了？”她说着坐到楚青身边，打算重拾撬壳事业，“那能回答我那几个问题了不？”
“我没凶你。”楚青看了她一眼，眼泪又哒哒往下掉。
“好啦，是我先凶的你。我道歉，对不起亲爱的。”李笙凑近她，“现在能给我个痛快了吗？”
“我想不起你问的什么了。”
李笙噎住。她回想了一下，道：“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楚青这次是无所保留了，也无从保留了。她垂下头，说：“怕拖垮你。”
整天想啥呢。她还先委屈上了。李笙心想，拥住她，揉乎她的头发：“拖垮我的什么？爱吗？”
楚青摇头。
女人心真难猜。李笙又问：“那你怕拖垮我们的生活？拜托，青青，你就是跟我说几句话，又没偷我钱刷我卡，怎么可能拖垮得了我？”她说着，觉得有一个关节打通了，恍然道，“哦，这也是你去赚钱的理由对吧？你真是，傻得可……”一见楚青眼色，连忙改口，“爱。”
“你不会拖垮我的。”李笙捏了捏楚青的脸，“你又没败家，该做的工作都在做，怎么拖垮我——我倒确实希望你拖一拖我，别去这节目吧，在家里啥也不想，歇一歇。歇好了我们再继续，你觉得呢？”
“我答应他们了。”楚青直截了当地说。
“答应了不能鸽掉吗？”李笙无语，“你不是写不动了吗？”她想起这茬，又觉得很生气，很委屈，“你居然说自己写不动了。你连我都没写就写不动了。你别解释，那唯一一首还是我腆着脸要的呢，你还不乐意放出去让大家听。”
哪里只有一首？我有很多首，很多句，都是想着你写的啊。但这个辩解太长了，说起来可能会结巴，楚青遂沉默流泪。前后多少年的眼泪想必是在今天流光了。她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
李笙看她这样，惊疑地想，她该不会觉得写我也会拖垮我吧？越想越觉得好他妈有可能，也不问了，干脆道：“不冒犯，不唐突，求你了楚青，写我吧，让你粉丝听听他们的情敌小李姑娘有多好多优秀。”
楚青的笑声不如平常那么好听。
但李笙仿佛看到了，看到她凿开夜色里重新闪耀的流光。
没有人比楚青自己更想走出困局。没有人比李笙更想楚青快乐。然而李笙很肯定，放弃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楚青快乐的。对她来说，为钱写歌不是失败，谁都要生活。坚持的结果不如人意也不是失败，放弃才是。放弃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试试吧，往外走一步。回应我的爱的最好方式是爱我，回应粉丝爱的方式就是作品。你以前唱的那些唱不动了，你就换个东西唱，你唱情，唱我，唱所有没能打败你的东西，告诉所有人，你，楚青，所向披靡。”
“太夸张了。”楚青沉沉地叹了口气。
“哪里夸张？诶，你知道你有多好，多厉害吗？你真是，”李笙学着她叹气，“你是搞艺术的啊，你懂吗？艺术怎么能沉默呢？你觉得它们是‘私密’的？你懂私密代表着的是什么吗？是独立和主观，你就算让别人听，让别人评论，它也依旧独立和主观。再说了，就算真有高高在上的人语出讥诮，你管他们妈的呢，你唱你爱李笙，他们又没有一个李笙爱，他们算屁？
“现在总结陈词——我不常说，但我现在跟你说，楚青，你给我听好了，我用我怕所有积蓄的爱，在这里跟你说，我爱你，比所有人都爱。你永远不会拖垮我的爱，因为它日益增长，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当你需要它，就依靠它吧。”她把楚青按在心口，慢慢地摩挲她的背脊，压低声音，郑重地道：“只要我在呼吸，它就永不枯竭。”
楚青抬起头去吻她的嘴唇。吻到话语支离，吻到只剩一片赤裸的爱意。
楚青不甘心过，愤怒过，怨恨过，沉没过。有很多东西是没有变的。但是，她又和之前不一样了。她有一个爱人，有一个家。她的音乐会和她的爱情殊途同归，先是漫天的激情，然后坠落到地上，落到生活里，任由人间在上边倒上许多噼里啪啦的烟火，种下花来。
我为什么要沉默呢？楚青想。
想开是一瞬间的事，幸好爱已经爱了很久了。
李笙笑着说：“能用沟通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希望我们不要遇到大事。”她接着问，“你一天都没吃饭呢，饿不饿，吃面还是饺子，我去给你做。”
喜欢弄笙请大家收藏：(m.bxwx.co)弄笙笔下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