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陆恒百很体贴，他把夏安送到楼下，还叮嘱他早些休息。
夏安局促地缩着肩膀，眼神飘来飘去，抿着嘴唇，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他下了车，冲着保时捷挥手：“陆总再见。”
“晚安。”陆恒百说。
夏安目送汽车消失在夜幕中，下意识地“唉”了一声，叹完气又是一愣，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回了家，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酸奶，吸得簌簌有声。无聊打开微博看了一眼，发现未读消息又增了不少。尽管他几小时前就已经偃旗息鼓，对方却不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还一个劲地在评论和私信中辱骂。
夏安本来都心平气和了，不愿跟这些小姑娘计较，这会又犯了倔，在点赞最高的谩骂之下回复了一句：“你妈没教你懂礼貌吗？”
他跟人吵到半夜，眼皮越来越沉，困得手机都拿不住。迷迷糊糊地往床上一扑，溃散的意识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陆恒百。
夏安此刻想起他，以一种非常慵懒，非常舒适的状态，只是想他，其余什么念头也没有。疲倦的大脑只够支撑陆恒百的影像，不像清醒时那样，有许多猜测、思量和担忧。
他就这样看着他，仿佛在太阳落山之际观赏一幅油画，随着光线消失，人影的五官也渐渐模糊了。
闹铃响的时候，夏安杀人的心都有了，他困得要命，鬼压床似的动弹不得，意识陷在一个摇摇欲坠的梦境里。
梦里是个古怪的场景，他和陆恒百坐在捷豹车里，汽车行驶得飞快，窗外的景致连成了一条模糊的、无限延长的光带。
车载音响放着一首交响乐，夏安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在乐曲接近尾声的时候终于叫道：“小步舞曲！”
陆恒百偏过头，先前他的五官始终是模糊的，这一刻蓦地清晰起来，深邃的黑眼睛，整齐而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甚至皮肤上细小的绒毛，每根线条都如此鲜明，让夏安无端心慌。
“你喜欢交响乐？”陆恒百惊喜地问。
“不，”夏安说，“我喜欢你——”
疯了！
夏安从梦中惊醒，急促地喘息。他朦胧的视线对着天花板，聚焦之后，一点点下移，顺着下巴、起伏的胸膛，慢慢滑到内裤的凸起上。
他喉结一动，跳下床冲进了厕所。
干事的时候夏安觉得很羞耻，也许是梦里的感觉还附着在身上，他总觉得旁边有人盯着，尴尬又恐慌，眼珠转来转去。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方才的梦，盼望它像无数个追杀逃亡的荒诞幻想一样，随着日出就蒸发了。
洗漱完，夏安没精打采地出了门。平时能吃一屉包子，今天居然只吃了半屉，害得相熟的老板不停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坐上地铁之后，他打开音乐软件，恨恨地看着自己收藏的古典交响乐歌单。
都怪它！
然而犹豫了很久，始终没有按下删除键。
38
因为那个梦，夏安十分心虚，感觉无颜见陆恒百。他对陆恒百的脚步声很熟悉，远远听到他来公司，一路回应员工的问好，立刻把背挺得笔直，对着电脑埋头狂敲，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
陆恒百似乎在他身后顿了一顿，但他的停留太过短暂，以至于夏安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中午和同事一起吃饭，万小莹又带头开他和邹雪的玩笑，夏安还不想对着新同事出柜，除了摆手笑骂你别胡说了也没其他办法。让他头痛的是邹雪嗔怪的语气和害羞的神态，反倒像是欲盖弥彰。
笑闹间夏安手机响了，他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出餐厅，看了一眼来电人，粗声道：“干什么啊？”
那头传来梁琳琳清脆的声音：“你个二五眼！这么快就把咱们都忘了，辛鸿那么好，让你乐不思蜀啊！”
夏安怒道：“还不是你老缠着我问陆恒百。”
“我现在不是不问了嘛，”梁琳琳说，“最近迷上一个小弟弟。”
他们关系一向很好，梁琳琳是天凌的同事里唯一知道他性取向的人。夏安来辛鸿之后，一开始神经紧张，生怕说错话办错事，梁琳琳又老打听陆恒百的私事，夏安坚决不透露，因此联系渐渐少了。
他只当梁琳琳又要分享迷妹心得，不耐烦在大太阳底下听她花痴，说：“没什么事我挂了啊。”
“等等，有正事！”梁琳琳急忙叫道，“我是来关心你的，怎么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关心我？”夏安大奇，“我怎么了？”
“你不知道？”梁琳琳比他更吃惊，“小叶说你得罪了双宁夫妇的粉丝，被人肉了！”
挂断电话后，夏安四处看了看，还伸手摸了一把餐厅的玻璃门。是真的啊！他大为不解，那这世界怎么魔幻起来了？
夏安打开微博。他的昵称叫做“夏吃姜”，个性签名特别酷：“二十出头美少年，五十多岁肩周炎。”
几个小时没注意，艾特他的消息居然有六百多条，都是转发自一个叫做“宁琅哥哥最帅不接受反驳”的人发的微博，里面细数他的罪状，将夏安之前骂宁琅有眼无珠和讽刺粉丝没教养的句子标红，将他定义为“*丝柠檬精”，还从夏安偶尔发布的日常微博中，扒出了他的姓名和大致住址，扬言要姐妹们一起去“给他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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