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蜪息！打篮球去吗？”
蜪息收拾好书包，答：“不去了，回家。”
“这么早回家干嘛，”二哈抱着篮球跑过来，“别跟我说你回家做作业啊。”
蜪息假装踢他一脚：“你管我做什么？我还不能有点私人生活了是吗。”
二哈：“约会啊？不会是和小行歌吧？”
蜪息说：“怎么老把我和她扯到一起？别人是女孩子，说话注意点。”
二哈嘀咕：“你俩不是青梅竹马么……”
蜪息将书包甩到背上，笑道：“青梅竹马怎么了？走了。”
他急着赶回去不是为别的，只因为家里现在住进一个高危分子，他得时刻保证这位大爷不要因为一点不顺心而把他的家给拆了——或者把整个东郊巷拆了。
路过一家超市的时候，蜪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他对零食没什么兴趣，薯片和酸奶还是前阵子二哈和老章来他家玩的时候顺便带来的，不过家里现在多了位尊贵的客人，他自然得好好招待。蜪息挑了些小孩子喜欢吃的零食，提了一大袋在手里走出超市。
东郊巷两旁树影横斜，地上光点斑驳。蜪息踏出超市的一瞬间，忽感巷外的汽车鸣笛、商店广告、音乐声，巷内的自行车铃、小孩奔跑过的嬉笑、大爷大妈的闲谈，种种声音，倏然远去。
树木与房屋如倒塌的积木一般退开，一股粘腻的、阴冷的潮湿感附着上蜪息的皮肤，紧接着一滴水珠落入水潭的声音在蜪息耳边响起，他低下头，发现脚下的混凝土道路不知何时变成一块湿润的石头，视线再往前，就见一块又一块形状不一的石头连成一条弯弯曲曲的水上石桥，石桥通向绿草茵茵的岸边。
在蜪息的正前方，出现了一片幽静的森林，以及一个巨大的、半球状的空心洞穴，那洞穴有近二十层楼高，无数种类不一、颜色深深浅浅的树木与花草将这个洞穴包围起来，在经年的阳光与雨露滋养下又生长出无数新的生命。参天巨木如上古巨神一般守护在洞穴两旁，遮天蔽日的树荫几乎覆盖了森林的大半面积，古老的树根破土而出，在空旷的草地上形成生命脉络，以洞穴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去。
洒满阳光的粼粼湖面之上，几只雪白的飞鸟一掠而过，留下几点涟漪。
一只松鼠从草地上跳过，停下来与提着超市塑料袋的蜪息对视一眼，又敏捷地跑走了。
行吧，这回没被半路截到鬼境这种阴森森的地方，运气还不错。
蜪息几步走过湖面上的石桥来到岸上，将手里的塑料袋往地上一放，从兜里掏出手机，正打算拍点风景照，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很久不见了，武明神。”
一道低沉冷漠的声音响起，如震荡的水纹一般在整片森林中扩散开来，蜪息手里的手机差点被震掉，他忙拿稳手机，茫然说道：“武明神？喊我吗？”
清爽的林间清风吹开密密匝匝的树叶，令几缕阳光透过叶的缝隙透下来，将那阴暗无光的洞穴照出一点点光亮出来。蜪息透过这转瞬即逝的光，看清了洞穴深处隐匿着一张熟悉的脸，以及一条巨大的、令人悚然的蛇尾。
——丞世王。
“从古至今只有一个武明神。”那人面蛇身的神从洞穴中缓缓滑出，蛇尾在土地上拖出“沙沙”的声音，听上去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虽然如今的你，早已不是原来的武明神。”
丞世王屹立于林木之间，他半裸着精壮的上身，自心口处向外散开暗青色纹路，映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白到发青。他的颧骨、肩部和腰部均覆盖蛇鳞，下本身则是一条十数米长、与百年老树的树干一样粗的蛇尾，蛇尾上的鳞片金属光泽更甚，令其看起来十分坚硬。
蜪息：这一尾巴下来，我应该必死。
“我不是什么武明神，”蜪息解释：“我叫蜪息，就是个凡人。”
丞世王嗤笑一声，好像听到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重复了一遍：“凡人。”
“现在的你的确是个凡人，”丞世王淡淡地说道：“失去法力，又没了记忆，连灵魂都只能囿于一具凡人的身躯之中……光阴轮转，报应轮回，武明神，你最终还是要咽下由你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
丞世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蜪息，那双森冷的蛇瞳在阴影中闪过恨意的光：“就让我来帮你想起来，你作过的那些恶吧！”
蜪息：“等等，你确定自己真的没有认错人吗？武明神到底是谁啊？！”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丞世王道：“出来吧，甚苦。”
随着丞世王话音落下，那青面恶鬼从洞穴中飘出，停在丞世王的身后。他依旧枯瘦无比，此时用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看着蜪息，恶狠狠道：“主上，让我现在就杀了这个凡人！”
丞世王说：“我可以让你杀了他，但我要的是让你明明白白地杀了他。”
“杀人之前，须得知道对方是谁，更须得知道自己是谁，”丞世王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指点在甚苦的眉间，说道：“否则一条性命取得不明不白，杀了也是浪费。”
丞世王的指尖燃起青色光芒，光芒注入甚苦的身体，紧接着甚苦的背后霍然展开一道偌大的光面，丞世王转头对蜪息说：“武明神，你也看看吧——看看你究竟是如何将一个无罪之人生生拖入地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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