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对自己的厄运习以为常的时候,不等睁开眼睛,钟乐的心理阴影已经抢先作祟,令他疑神疑鬼自己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意外状况。
出于这种耻为外人道的心理,他总好像想得越糟,现实就会好一些。
提心吊胆地搏这一次,钟乐其实也没有表现得那么勇敢。
“……”
他小心翼翼地眯着一条缝——尽管这都已经跟下来了,就算真有事也无处可逃。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段优美的脖子,看得出主人良好的体态;然后是线条干净的下巴,薄唇、挺拔的鼻子……钟乐松了口气,有些开心:“楠楠。”
见他醒来,张知楠的表情也似乎少了一分凝重。
钟乐环视了一圈:“……就我们两个?”
身体也不如黑白无常吹嘘的那般利索,搞什么,伤不是还会带下来吗?
果然以他的体质,注定什么也不能一帆风顺么……
张知楠点点头,默默拉过钟乐的手,不知开始摆弄些什么。
钟乐起初还不无甜蜜地想,这就算是难得的二人世界,楠楠是不是也太主动啦?结果看他一声不响地闷头折腾了半天,实在不像是张知楠的性格,终于也觉出几分不对来:“怎么了?”
张知楠说:“没什么。”
钟乐不信,他转了转手腕,看见张知楠解到一半的红线。
“……”钟乐问,“这是什么?”
“没什么。”张知楠眨眨眼睛,一脸的无辜,“乱了,整理一下。”他趁钟乐不注意又偷偷拿手拨拉了一下,可惜他那双修长有力充满骨骼感与线条美的手,写得了书法、画得了符箓,却怎么也做不会手工。
结打得更死了。
钟乐明明白白地看在眼里,偏偏张知楠还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自以为藏得很好。
大概是仗着钟乐不会坦言自己身上只有一根引路索,以此来质问于他,张知楠此刻相当笃定,缄口不言。
可爱是很可爱——但张知楠就算有许多秘密傍身,这么显而易见的遮掩还是破天荒头一遭,钟乐直觉有什么不对劲。
渡魂线、生命线、引路索……
钟乐灵光一现,难得忽然聪明了一回:“这不会是你的生命线吧?!”
“……”张知楠不自然地扭过头,“……不是。”
“哼哼。”钟乐挪了挪屁股凑到他跟前,双手环在他的肩膀上使他不得不与自己对视,“亲,你很不适合说谎。”
张知楠避无可避,较寻常人更浅的瞳孔中,隐隐有幽暗的冷光摇曳。
他没有否认,但好像很难再让他解释更多了。
钟乐无奈:“张嘴说话。”
平时觉得他乖乖巧巧,和外面浮躁屁话又多的青春期熊孩子完全不一样,这时候钟乐是真恨张知楠的寡言少语了。他叹了口气:“黑白无常不是说生命线千万不能乱动的吗?你不要命了??出事怎么办??”
张知楠没搭腔。
钟乐看他的架势,居然品出点家长为孩子操碎了心的味道来,这是打算左耳进右耳出反正等他说完就万事大吉,吃准了他拿张知楠没办法?
……虽然他还真拿张知楠没办法。
从和姜医生为数不多的交流中,不难看出张知楠是个吃苦受罪也不爱跟人说的,岁数没多大,成天少年老成地板着一张冷脸,凡事都要自己来解决。
钟乐还不至于迟钝到猜不出来张知楠是为了谁在冒险,但他总这样一声不吭的,钟乐觉得起码得让自己知道哪里做得不对了……张知楠这还比他小个好几岁呢,这么顺着他的心思来,由他随性妄为,老想着帮他补救、兜着是什么毛病?
“你不总说要做对的事?不听黑白无常的劝告就是对的了??”
钟乐的确很感动,但他同样不希望张知楠为了他以身犯险。
张知楠说:“不是。”他低声道:“但什么都不做的话,像是沉在深水中……”他的语气有些无助,也有些迷茫,称不上是说明,“会喘不过气。”
他如同被精雕细琢出来的祭祀象征,巧妙地摆在龛座之间,谁也不指望他通人情。比起第一轮比赛、第二轮比赛,钟乐不知道他内心挣扎了多少,又违背了多少所谓的清心戒律,但看着他一点点变得鲜活,钟乐很难不动容。
他的选择背后固然蕴藏着钟乐所不知道的种种,并非微不足道的小事。
钟乐觉得这种心情应该是相互的,否则他们不会一起来到这里。
所以他也必须要说。
拆钟乐是也不敢硬拆,干脆直勾勾地道:“那要不你将就下,我把另外那根引路索拆给你。”
张知楠按住了他的手,钟乐说:“多的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具体如何操作,不用你多说我也不想听,但都这种关头了,起码得告诉我还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顿了顿,“我确实……没有和你比肩的那个实力,你或许不太相信我能帮上忙,觉得解释也是白费口舌,但……我们是队友吧?”
尽管两轮比赛都是七零八落各自为战,但钟乐是这样希望的。
“没有不信。”张知楠低下头,开始一丝不苟地和自己的生命线奋斗,他的声音很低,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的稚嫩,像沉稳的乐器或者醇厚的酒一样醉人,“没有用更好的方式做好,很丢人。”
“……”
“答应过你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我不会其他更简单的道术……”张知楠还是没能将缠绕的红线分开,“我只能把我的生命线给你。”他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却听得出有些垂头丧气,“在你面前,我总是不能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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