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有和人煲电话粥的习惯。
一方面觉得浪费时间，没必要，另一方面要是没什么可聊就会陷入无尽的尴尬之中，哪怕是和铁哥们也一样，总有那么一刻，你不知道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说什么，短暂而窒息的空白期让人感到焦躁。
并且，打字的话还有时间思考内容，说话的时候都不太过脑子，没有一键撤回，只能咬自己舌头长记性。
因此，我并不喜欢煲电话粥。
但那天司宴给我打了电话过来，自从上次在家里见过一次，我们之间偶尔也会联系一下，互相存了电话号码不过没怎么用，那天下晚自习回来就看到她在微信上用消息狂轰我，问我方不方便接电话。
这样说应该是有急事，我说你打吧，我这边可以讲。立刻，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接起来还没说话，她倒是先哭了。
在努力压抑过后轻微的一声呜咽，随后就是收不住的嚎啕，给我整懵了都。
陈酿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用口型告诉他没事。
我问司宴：“失恋了？”
那边哭得更大声了。
反正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除了恋爱问题也没什么值得哭的了。
她哭了好长时间，我没说话安慰她，也没打断她，等她平静了之后才开口：“好了吗？”
她抽抽鼻子，说：“好了。”
“你说说怎么回事。”
司宴开始逻辑混乱且语言颠倒地叙述她和她男朋友交往的过程。
司宴这故事听起来就很罗曼蒂克，她说她大学开学的时候因为是她自己一个人去的，搬行李正辛苦的时候遇到一个男生，那个男生主动帮了她，她就给人家买了一瓶水。她以为那是高年级的学长，结果在加入的新社团又遇到了他，男生挺能干的，制表画图写策划都很厉害，一来二去他们就熟了，然后在一起了，交往两年多没怎么吵过架，一是那男生脾气特别好，都顺着她，二是男生标准男友，没什么可以吵的。
可上次他们打电话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说起来一个话题，司宴随口说了一句男生从来都不会说好听话哄她，这个男生估计也是个行动派，对人好就直接表现出来，不太会说话。结果男生把这句闲聊记住了，这次打电话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学来了土味情话，司宴只觉得他很敷衍，为什么要把这些别人的东西搬过来用在她身上，她一生气就提了分手，刚说完就后悔，电话就打给我哭了。
听完，我只觉得恋爱中的女人确实没道理可讲。
我说：“那他不是在乎你吗？”
“他准备了一箱甜言蜜语给我也是在乎吗，你觉得这也是在乎吗？”
我不敢和她反着来，只好问：“那你喜欢他什么呢？”
“老实可靠，”司宴想了想，“对我好。”
“你喜欢他老实可靠、对你好，你又不是喜欢他会说情话，那你在意什么？”
司宴突然反问：“你是不是没试过被人说土味情话？”
我：“？”好像是的。
“这种直男一样的行为让我觉得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笑，我生气的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他在踩我雷。”
我没明白踩雷是什么意思，反正我就知道司宴爆炸了。
这哥们挺惨的，我想帮他说话都无力回天。
我差不多能理解一点司宴，还在对爱情抱有幻想的年纪，渴望对方说几句好听的来哄哄自己，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重点是这种话吧，它得有一个具体的情景和氛围，说出来才不觉得别扭，否则就很尬，特别尬，要是当梗玩也还好，但如果认真说，那确实挺直男了。
我叹了口气：“司宴，你后悔了吧，你刚刚说你后悔了吧，那你打给我干什么，你打给他啊。”
“我说分手，他同意了。”
“！”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现在想回到十分钟前杀了自己。”
“……倒也不必。”
“我是不是太作了。”司宴开始反思自己。
我实在猜不透失恋后的女人的心，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她。
“可，如果是你，你对象突然学了满嘴的骚话来撩你，你会怎么想？”
我默默看了眼插着耳机打游戏的陈酿，思索片刻，慎重道：“那我大概会疯了吧。”
“有这么高兴？”司宴愣了会儿。
“不是。”我实在没有办法脑补那个画面，堪比惊悚电影，“我说疯了，没说高兴疯了。”
“……”
“就是这样，我们大家表达爱意的方式不同，你要他这样又要他那样，那不是为难他吗，哪里有完美男友这种东西。”
“我觉得你挺完美。”
默了片刻：“……谢谢，可以夸我，但没必要。”
“你听过那首歌吗，叫《易燃易爆炸》，你肯定听过……反正大概那意思。你男朋友什么人我大概了解了，照你说的，他对你已经够好了，这一点你总不会反驳吧。”
司宴没说话。
“他已经在另外一些方面做得足够好了，那你就宽容一下他在其他方面做得不够的地方啊，”我说，用脚尖去踩翻鞋的栏杆，椅子翘起来一点，“他应该很爱你吧，你和他道歉的话，他会原谅你的。”
假如真的在乎，也不会让对方一个女孩子躲起来哭。
“……真的吗？”司宴迟疑，“如果是你，你能原谅我的冲动吗？”
“我？”这个代入，让我一下子想到如果陈酿因为一些幼稚的事情跟我提分手，而我又答应了，他来给我道歉我会不会原谅他。
会不会原谅他？
“会吧。”我说。
司宴挂了电话，找他男朋友去了。
我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点开微博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我觉得脸有点热，是我说谎了。
最后一个问题，是我的话。如果是我们的话。
陈酿会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小事闹别扭提分手我不知道，那我是不会答应的吧，但他要是因为厌倦了而提，我好像也没有理由把他锁在身边。
可那样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来找我求和，我也不会再和他复合。
我们的感情就应该是这样，一旦破碎，就没有重圆的可能。
因为那一定是在深深思考过、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和好的情况下，才能对对方说出那样的话。那一定是走到了最后一刻、再无路可走的时候，为了对方不得不做出的最坏选择。
我珍视你，就不会用感情做要挟、拿分手当恐吓。我要你时刻拥有安全感，要你分秒能感受到被关心着，不必患得患失，不必给自己留有退路，是因为有我在你身边。如果分开了，我给你的全部收回，断得干脆利落一点，也不至于丢了双方最后的尊严。
毕竟我曾经、我现在，都特别喜欢你。
我们应当是这样的决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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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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