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宇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林静正在等他，她窝在沙发上用网络电视追一部近来热播的古装电视剧，两手里捧着一小碗刚从微波炉里转出来，还热乎的合味道，抬眼瞄向推门走进来的人。
“我当你急急忙忙冲出去是去做什么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出门前我还问你，到底方案定稿用谁的，你怎么也不回答我，就自己先跑了？”
林静一见到路小宇，便问。
电视里的情侣正在上演生离死别的狗血大戏，男二半身浴血，对着镜头声嘶力竭地控诉一句台词——“你为什么宁愿选他，都不选我！”
路小宇没理会那个的问题，只是从包里翻出之前带走的两份企划案，将黑色文件夹装着的那一份递还给了林静。
“终审会，用这个吧。”他说。
林静的眼里透出几分戏谑。
“感情你出去夜跑了一圈，想通了？怎么忽然一下这么爽快？要知道，这份方案可是我写的，要是用我这份，你之前大半个月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路小宇抓着文件夹的手心一顿。尽管刚刚已经从方南那儿得到了所有他需要的慰藉，这时候听到林静提起，还是会有那么一瞬间品尝到难耐的滋味。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
遇见方南之前，他浑浑噩噩，为了升学而升学，为了工作而工作，从来不会停下来想想，究竟要为了什么而奋斗。但自从机缘巧合之下趟了郑家和远播集团的浑水，他的视线才清明起来。
他本想将最后的终审会当做自己与方南之间的告别舞台，大不了就是辞职，不去拖累对方，但怎么着，也要把上回没能做好方案的遗憾给弥补回来。
只是他没有料到，林静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来一份那么强悍的企划案，那案子完美到连方南都找不出错处，不吝赞美，实在是有些打击路小宇连日来的劳碌。
刚拿到那两个文件夹的时候，他比谁都难受。他不傻，倒不是真的需要方南拍板，自己也能看出来孰优孰劣，他只是分外的不甘心而已。但他也同样谨记着方南说过的每一句话，入了职场，做了职人，一切就要以工作的成果，以团队的产出为第一优先。即便不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只要是最优的方案，就是要尽全力推出来的。
这一点，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既然是你写的，我们用这个案子，还是你来做讲解人效果更好。”路小宇将文件夹放在林静身边的沙发垫子上，平静地说。
“你连主讲人的位子都愿意让给我？”
林静现在是真的惊讶，她瞪大了眼睛，原本以为路小宇一定会据理力争上好久，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
当前分数垫底，方案又不是第一作者，还不是主讲人，在公司里名声还差，就这么去参加终审，简直就与自杀行为无异。
“你放弃了？”林静忍不住问，“你不会是想退出终审吧？”
“倒也没有。”路小宇摇摇头，“谁写的谁主讲，本来就公平，用不着争什么表现。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林静立刻警惕地问。
路小宇笑了一下。
“既然这个方案是你今天突然拿出来的，事先你也没有和我提过，整个过程我也都没有参与，没有出过一分力，那么我觉得第二作者也不用写我的名字了，直接把我除名吧。”
林静皱起眉头，眯眼盯紧了路小宇。
“你没在开玩笑吧？”她问，“你知道你这么做，基本就和弃权没有分别了吗？既然要弃权，又不退出，你想做什么？还是已经决定好了，就打算去非洲那个项目？”
“之前着实是有考虑过那个项目的。”路小宇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过现在我不想去了。我就想留在北京。”
他的那句话让林静一瞬之间紧张了起来。
“你要留下来？怎么留？”
“我也不知道，还没想好呢。”路小宇倒也坦诚，对林静耸了耸肩，还反问她，“如果是你，你想留在一个什么地方不走，都会怎么做？”
“会怎么做？”林静一转眼珠，“那得看看是因为什么原因了，一般来说，肯定是有什么好处才不想走的，那我就会分析分析，那个好处到底有多么实际，值不值得我冒风险。世界这么大，天涯何处无芳草，换做是我，一般不会做这种强硬挣扎的事，多半也不划算。”
林静担心路小宇还有什么别的后招，话里话外地原本是想给他提个醒，告诉他要懂得见好就收。奈何路小宇这边左耳进右耳出的，根本没有领会到那一层，反而听到一半，就开始走神。
他听见林静提起“好处”两个字，一瞬之间有点失神。
是啊，他怎么就从来都没想过呢，方南又是为什么要留在远播呢？他分明同郑铭源之间就有那样的龃龉，留在这样一家公司里，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总不会是为了钱，或者是为了前途。方南和他们不一样，多年历练，这些资源他都不缺。
那么难道是因为感情？
捧着泡面碗仰头看着路小宇一张陷入发呆状态的脸的林静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在那个瞬间，眼前青年眼神深处的光线也跟着改变了。
“啊喂……！”林静还想再多问一些，路小宇却已经道了一声“晚安”，留下她一个人在外间，自己进了卧室，转手就闭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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