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洞里一时鸡飞狗跳,老婆女儿痛哭哀嚎,揪着狐狸崽子一顿数落,七手八脚地把老狐君抬了出去。
自始至终,太华都如老僧入定,呆呆愣愣,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好像浑然不觉,又像完全反应不过来,傻掉了。
狐狸洞的管家七请八送地把太华送去休息,临了抹着老泪道:“实实让神君看笑话,我们公子尚小不懂事,我们老爷前几年就病了,一直强撑着,这回气倒了也不知还能不能醒得过来,还请神君莫要怪罪。”
太华一如往常地温和含蓄,“无妨,正好我也累了,倒是你们狐君要快些请个神医来仔细看看,莫要有事才好。”
管家对他的大度感激涕零,又一把老泪纵横,道了好几声谢,才拭着眼泪下去了。
青丘的月色清清凉凉,明明净净,夜空宛如一块玲珑剔透的美玉。
太华推门出来,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夜空。
“我爹没事。”小狐狸崽子从狐狸洞倒挂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太华身边,“他是丢了老脸,没法儿面对你,装的。”
太华伸出手摸他的耳朵,温和笑道:“那便好。”
小狐狸崽子偏了偏脑袋,天真可爱,“你不生气吗?”
太华迷茫问道:“为何要生气?”
小狐狸崽子揉揉鼻子:“你果然是天上地下最好脾气的神君,难怪我爹骗你骗得有恃无恐。”
太华笑道:“你爹也是不想你们陷入危险,我是神君,降妖除魔原是本分之事。”
仰慕之情在小狐狸圆溜溜的眼睛里亮晶晶的闪着,他平生最敬佩的就是这种舍己为人心怀天下的大英雄!
“这么晚出来,你是想偷偷去哪里看看吗?”小狐狸崽子知道,大英雄做好事都是偷偷摸摸不留名的。
“嗯。”太华确有此意。他漏液出来,就是想要前去看看是什么妖魔作怪。
“我可以给你带路!”狐狸崽子牵住他的手,他的手背和指节上还有白毛毛,“那里路不好走,凭你的脑子肯定找不到。”
他们说的那个地方并不在青丘山,差不多是十五六面前才突然出现在翁源一个山谷里,也并不主动伤人,那时候,人们也并没有察觉,是附近山上的猎户突然发现山上多了许多兽骨,几个猎户沿着兽骨一路跟过去,进入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山谷,本是好奇,不想竟进入了妖兽的领地,被吞了一个人,这才猛然发现山里多了个吃人的山谷。
所以这个地方也被人们贴切地叫做“吃人谷”。
吃人谷被发现以后,猎户先报了官,地方官又找到狐君,狐君拍着胸脯大言不惭,结果浩浩荡荡一番讨伐之后,非但没有除去祸患,反而死伤了几位族人。胆小怕事的狐君怂了,然而海口已经夸了出去,若是认栽岂不是太丢脸面!冥思苦想了一夜,狐君决定瞒下此事,对外只说妖魔已经被他打败铲除,不过妖魔戾气仍存,要封印吃人谷慢慢净化。一时百姓欢呼喝彩,对狐族的狡猾祸世的印象大为改观,更加认可了他们为仙一族的地位。狐君一面享受着众人的赞美和供奉,一面则借着净化妖气的由头捕获兽物投喂吃人谷,以安抚其胃口和脾气。如此也相安无事了十几年。
直到两三个月前,吃人谷的妖怪突然出没,吃掉了一个过路妇人的孩子,人们再次惶恐不安,目光又一次投向了吃人谷这个地方,议论纷纷,流言四起。狐君怕当初隐瞒的事情曝光,让狐族名声扫地,便抓了几个破庙里流浪的孤儿,传言下去说是人贩子拐卖儿童,并愤慨表示一定会将这件事彻查清楚!一时稳住了人心。
吃人谷已经瞒不住了,狐君左思右想,底下人又出了几个馊主意,才设计了“以幼童引太华前来降妖除魔”这么一出。
反正太华脾气好脑子不好使,容易欺负,以前也没少被人诓去做过这等事。
小狐狸崽子一路上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太华说了一遍,不过太华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有时候连路也不看,一直盯着天上的月亮出神,眼睛映得一片澄澈,似乎月亮上有什么特别值得研究的东西。
小狐狸崽子也抬头盯了会儿月亮,发现月亮就是月亮,跟往常看到的月亮没有任何区别。
靠近吃人谷的地方设了许多阵法,凡人和法力低微的小神是无法进入的,小狐狸崽子偷跟着他爹来过好多回,记得怎么破阵,还想跟太华露一手,却发现太华踩着这阵旗阵符就跟踩着落叶一样,那些花里胡哨的阵法对他压根儿不起作用。他变成狐狸蹲在太华肩膀上来躲避阵法对他的束缚,气馁地耷拉着耳朵,心想:“弱小真是限制了他的想象!”
吃人谷和其他地方毫无区别,月光清朗,秋色澹澹,看起来就是一座十分普通的山谷。
小狐狸心想是不是太华太厉害,把妖怪都吓走了?刚这么想完,他就看到前面出现一堆白骨。
白骨堆了老高,小狐狸害怕,抱住了太华的脖子,又觉得这是一个历练的好机会,不该怂得跟他爹一样,探出脑袋来紧张得盯着四周,忍住发麻的头皮,强迫自己去面对骇人的头骨和满地的骸骨。
“后面有座房子!”靠近些许,小狐狸从架起的白骨缝儿里看到后头一间竹屋,“吃人的妖怪一定住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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