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死了就好了。
外面一片混乱，灵山倒还安静，可能是那人下了命令不许妖魔侵犯这里，那天他缴械投降，也分毫未伤。
正好正好，关起门来喝酒，外面谁生谁死不要管了，他究竟想干什么，也不要再想了。太华醉倒在地上，心里这么想着，可还是控制不住得想，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他自认为，对他全心全意，他不该这般负他。
他头痛欲裂，然而往事纷纷，刀子一样往他脑袋里钻，喝多少酒都麻痹不掉，大概只有死了才能割断干净罢！
醉眼朦胧中，门好像开了，又是谁来劝他振作了？他含糊得发出一声怒喝，“滚！”
那人的脚步顿了顿，转身把门关上了，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提起酒坛子仰头大灌。
太华没睁眼，烂泥似的躺着，却十分冷静，枯哑着声音问道:“你是来还我神指令的吗？尧光。”
“还要再借用一段时间。”尧光歪着头笑:“太华，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神亦是万物其一，不该统治一切吗。”
太华道:“不记得了。”他揉了揉额头，痛得闷哼一声:“求你，别提以前，尧光，我头要痛得炸掉了！”
尧光心痛欲绝，抱起他，让他看着自己的肩膀，把他揉着额头，“好，不提以前。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我是上古战场上衍生的神胎，神族都以为，我是阵亡的天兵天将的魂骨所化而来，为的是保护天族安危。可是错了，我的魂为亡灵所聚，骨为残骸所化，血为尸液所成，肉为腐躯所形，气为怨气所凝，这不是谣言，而是事实。神族为了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对其他五族征战压迫，造就无数冤魂亡，他们在古战场漂浮不散，最终凝化成我。所以说，我的存在，便是为了打破神族统治一切秩序的局面，这是早就注定在我骨血魂魄里的，太华，我没的选择。”
“嗯。”太华含糊的应答了一声，没什么波澜，“所以，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别有居心的，是吗？”
“不……”尧光搂住尧光肩膀的手蓦然用力握紧，“是。”
太华轻笑了一声，“给我的答案，就一个字吗？没什么别的解释？说两句好听话安慰我也好啊。”
尧光闭上眼睛，掩去一眸赤泪，语气敷衍无所谓:“骗了就是骗了，有什么好解释？你要能接受，那我说句‘抱歉’吧。”
遇见他后，他学会了喝酒，学会了骑马，学会了打仗，学会了欣赏女人，也知道了什么是“朋友”，什么是“情义”，什么是“秩序规矩”，什么是“战争”……他万年不变的身体开始强健，他开始长高，法力猛增，长出青年人的轮廓，他以为那就是长大了！其实，差的远呢！他教给他的，能让他成长的东西，能让他疼到只能坚强才活得下去的东西，远在后面。
长大是一种状态的质变，而非时间的积累，所以很多人外貌虽然成熟了，但其实内心还是个孩子。长大可以是为爱而担起责任，也可能是因为被欺骗、被抛弃、被出卖、在一次次痛彻心扉的跌倒和爬起中变得坚强。爱太少了，不是人人都幸运能在爱中成长，大多数的少年，都是通过后者长大，越是撕心裂肺的经历，越是能够让人成长迅速。
所以说，坚强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美德，那只不过是一张伤痕累累的面具，用来抵御世间恶意的玩意儿。
而很多时候感到迷茫，或许并非心里没有答案，而是想做的事情，要么违背规矩，要么违背道义。这种时候，可能只需要一个人站在你这边，只需要给你一个肯定的回答，你就会豁然开朗，下定决心。
那个人给了他答案。他说，神，不该凌驾万物，不该掌控一切，天与地区别的时间秩序，并不公平。
这就够了。
他在满地的酒坛子里找到神指令，擦拭干净，戴在手上，把屋子打扫干净，温了茶，喂了鱼，出门，外面阳光刺眼。
安排部署下，天帝带着不能打仗的各位神君神女去了诸神台暂避风波，无妄海开了一道海梯，仙族众人躲在海底，人间长城圈出的无战山海被重重守卫，妖魔也再没有侵犯那里，暂时还很安全。除了躲起来的不能打仗的人外，三族所有有战斗力的人全部汇聚在一起，以战神太华、人皇崇吾、仙首真陵三人为首，形成天策三军，围剿妖魔，护卫天地。
“六界很久没有这般浩大的战事了。”太华对神指令那边的声音道，从上回那个声音出现之后，便一直没有断，也不是完全没有断，出现的次数更频繁了，只要他下了战场，想和他说话，他便会出现。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太华会彻底的放松，感到平静，疲惫也好，厌烦也好，暴躁也好，还是突然刻骨铭心的憎恨也好，他都会包容，都会向着他。
“我戒了酒，不喝了。”他温着桌子上的茶，茶壶是用芭蕉叶做的，茶杯是用枫叶做的，半透明，可见纹理清晰的叶脉，“最近头痛的毛病也减轻了许多，我在房间里布置了一处山水景观，有竹有荷，挺好看的。”
那边的声音和煦温柔，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如果再养几只鱼可能更好，”他建议道:“鱼戏荷叶，添几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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