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光满心沉重，“那里，真的没有邪魔恶妖，只有你一个人吗？”
“有的，”咸**:“极少，我在荒服待了一百年，就遇到过一只邪物，是一只万年邪物，我看不见，只是在打架的时候摸到过——它也看不见，我们打架都是缠成一团打——那邪物整体是个人的形状，但是长得很怪异，非常瘦，真的就是皮包骨头，胳膊和腿出奇的长，又瘦又长，牙齿尖利，我被他咬过好几口，我嫌恶心，从来没咬过他。他是在我睡觉的时候悄悄靠近过来的，长长的手臂绳子一样捆住我的双臂，照着我的脖子就咬了一口！我此前还很怨恨地尊呢，这时候感激他的好了，我被流放过来的时候，人背剑还带着，法力也还残留一些，这才没让那东西给我咬死。不过，显然那东西比我熟悉荒服的情况，我五识不通，只有他离我很近的时候才能察觉到，他很忌惮我的剑，总是趁着我睡觉时偷偷袭击，我跟它纠缠了很长时间，谁也没讨得便宜。说实话，虽然被他咬了几口，有个敌人，我还是挺激动的。”
尧光无情拆穿他:“你是怕他死了，再没人陪你玩儿，才没下狠手的吧！”
咸阴一挑眉，“我想，它也是这么想的，才没在得手的时候一口咬死我。”
尧光问:“那后来呢？你杀死它了？它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咸阴深深换了一口气，诡异地一笑，“起初也以为他是荒服生出来的一个邪物，后来，我跟它缠斗的时候，它做出了拿剑捅我的动作，我猛然就明白了，那个怪物，不是生于荒服，而是曾经流放到这里的犯人。”尧光大惊失色，咸阴诡异的笑意越深:“他刚到荒服的时候，一定也和我一样，是个正常的人，满心期待着能够出去，可是啊，被长生碑锁了万万年之后，它成为了一个怪物，一个…适应了环境的怪物，已经没有了人形和思想的怪物……这时候，我豁然开朗，突然明白长生碑存在的另一重意义了。罪就是罪，不仅镌刻在石碑上，也镌刻在你的骨血里，犯过之后，便永无消除的可能，荒服的风沙磨灭的不是石碑上的字，而是你的人形，是你的灵魂，是你的思想……如果我在荒服待上万万年，也会变成那样一个怪物，变得不成人形，不记得曾经是谁，永无终结地长生下去……”
“你问我有没有杀死它？答案当然是没有，它是长生的，会永远活着，我怎么可能杀得死它呢？”
“同样的，我的名字也被镌刻在长生碑上，它也杀不死我。就算我们想置对方于死地，那也是不可能的。”
尧光浑身冰凉，毛骨悚然，阴暗诡异的感觉逼得他快发疯。难怪他听到长生碑会那般失态，这种事，这种折磨，简直比分尸碎魂一万次还可怕！……“后来呢，后来，你是如何逃离那里的？”他现在只想知道结果。
咸阴侧了身躺，轻松笑道:“这我就又要感谢地尊他老人家了。在我前去荒服的时候，寡言少语的他突然提醒了我一句，‘咸阴，拿好你的剑，别忘记了，你鬼君的身份！’当时我只以为，他是想告诉我，这是我身为鬼君该承担的责任，让我别怨恨他。直到我意识到那个怪物也是流放的犯人，开始严肃地思考如何离开这里的时候，这句话猛然给了我一个点醒。”他得意得挑眉:“我是鬼君，我的人背剑，可是有裂地的神通的！所以，我用人背剑劈开了荒服大地，把长生碑深埋在了地底，荒服感受不到我的长生碑，以为长生碑上的字迹已经磨平，恢复了我的五识，我便光明正大的出来了。”
“就这么简单？”尧光吃惊，“我还以为你要经受好一番惊心动魄的波折才能出来呢！”
咸**:“当然经历了一番波折，我也是试过了许多方法，才想到这个办法的。而且，我这其实算是逃狱，出来之后，已经是一百年之后了，天上的好像并没有察觉我送你轮回之事，也没有人知道我被流放去了荒服之地，地尊便也对我的逃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纵然如此，我也不可能再回去做我的鬼君了，便开始走修仙道，给自己找另外一条生活，再之后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你要想听，找个民间的茶馆，点一壶茶，说书先生能跟你说三天三夜。”
“滚吧！”尧光嫌弃了一句，又问:“所以，现在为止也没人知道你曾被流放过荒服，还以为你消失那一百年是去修仙了？”
“彼时大乱方息，秩序重定，鬼族向来置身之外，谁有功夫管我一个鬼君在做什么？一百年，对于神仙而言，转瞬即逝，没有大事发生，谁会在意呢？只有我才觉得它格外漫长。”
尧光沉默半晌，一句“抱歉”哽在喉咙，犹豫再三，又咽下去了，“你的耳朵，是…他咬掉的？”
咸阴摸摸自己的耳朵，笑而不语，尧光心事沉重，没察觉到他那个笑，以为是他默认了，又问:“那么，这回长生碑现世，是否和你也有关系，背着长生碑的那个人……是不是来抓你回去的？”想起那人的浑浊死人眼，真令人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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