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他大战归来,却再也不见了他的皇兄,尸骨无存,神魂俱散,上穷碧落下黄泉,遍寻不见。
钩吾的影子长长的,崇吾就跪在他的影子前一动不动,管涔已经猜到后来会发生什么事了,任他心肠凉薄如刃,此刻也被深深震撼,肝肠寸断,不忍再继续看下去。他走过去,搀扶着崇吾的臂弯,想拉他起来:“走吧,不看了。”
崇吾跪地不动,他虔敬地低着头,突然开始念念有词,念出的句子古老而神圣,这是……钩吾心中默念的祝祷?……
在崇吾低语的祝词里,钩吾张开双臂,微笑仰望天空,面色清和圣洁,银瞳悲悯容阔,他的身形渐渐散作千万光点,好像一场涤化污浊的春雨,带着恩惠和新生的力量,落入人间大地,翻腾着黑云的混沌天空被耀眼的阳光刺破,一束一束照耀下来,光辉明亮,润泽万物,天地间黑色的怨气在消散,焦灼的大地上生息在滋长……
万民同哭,万山肃穆,管涔和底下人哭得一样凄惨,崇吾说,乾坤棺里封存着“最辉煌的过往”,在管涔的认知了,一个君王的最辉煌,一统天下,万民爱戴,了不起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的这种认识有多浅薄。他说不上来,可他就是深有感触,他想起曾经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真不配拥有这样一双眼睛,他觉得自己之后可能再也凉薄不起来了。
此刻的崇吾,整个人都进入到了一种说不清的境界,他似乎和钩吾变成了一个人,两个人的心灵魂魄融合感应,他能清晰深刻地感知到献祭时钩吾真正的心声,那是一种悲悯、博爱、圣洁、是心甘情愿虔诚荣耀的。他牺牲在追寻的大道上,那并非一种死亡,而是一种永生,与天地,与苍生,与他所爱的永生。他身死魂灭,却无处不在。
一念顿悟。他懂了。
他张开眼睛,仰望着钩吾,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只有一张脸半透明,还在微笑,一双银瞳望着光芒万丈的天空,久久没有消散,似乎在固执的等待着什么,等待着什么人回来。
崇吾茫然伸出手,要触摸那双眼睛,颤抖的五指穿虚而过。而就在这时候,另外一双手,捧住了那双眼睛。
一声撕心裂肺的“皇兄”。
管涔蓦然一惊,泪眼朦胧中,他看见两个崇吾,两个人简直一模一样,一个跪在地上,面色灰冷,了无声息,伸出手指向上,而另外一个站在钩吾消失的祭台,双手捧着一团银色的魂火,他的手在颤抖,浑身都在颤抖,满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恐惧崩裂了眼角,流出鲜红的血来,热泪一样,一滴一滴,穿透阵势的崇吾举起的手掌,落在地上。
天地又开始巨变,这场面太诡异了!管涔感到一阵眩晕,两个崇吾在他面前转来转去,他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是真的他,面如死灰的那个,还是快要发疯的那个?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恐惧,他突然怕崇吾会一起消失不见……
他一把扑过去,穿透了陷入癫狂的那个,紧紧抱住了跪在地上的那个,他用尽全力地搂住他的腰,拼命地抓紧他,“蠢货!你醒过来!你他妈醒过来!”崇吾被他猛地一撞,眼睛上冻着的灰死之色铮然碎裂,好像一下子从梦魇中惊醒,他怔怔地愣了会儿神,然后低头地看着在他怀里痛哭流涕大喊大叫的管涔。
他的胸口处湿了一片,是暖的。
“走吧。”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管涔睁开汪汪的泪眼去看,是崇吾,他居然自己站起来了,而且好像还没事了,不会是……悲痛过度,傻了吧!崇吾却突然的笑了一下,抬起手抹去他眼角泪水,握住他的手拉他起来:“我们该走了。”
管涔又一次傻了:“……你……你的眼睛……”他的眼睛不再是死气黑沉的,那里面,好像多了些明亮温暖的东西。
“我没事了。”崇吾道:“既然来了,干脆所有的事情都让你看个明白,走吧,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如什么去,不去了啊!这什么破地方,太邪门了,爷爷我要出去!”刚才还焦急痛哭的人瞬间又成了那副没心没肺的嘴脸,扯着崇吾的衣襟擦了一把鼻涕,偷摸儿的盖住留在上头的眼泪,耍脾气转身就走!
崇吾恢复得快,因为他原本就是个克制理智的人,心结打开,问题想明白,他就不会太沉溺伤痛和遗憾,会很快地调整心态,着眼当下。而管涔情绪转变更快,则完全是难堪和尴尬使然,完全是一种拙劣的掩饰,太他娘的丢人了,他干了什么?啊?哭?一个大男人抱着另外一个大男人哭?祖宗哎!他几千年的老脸真他奶奶的丢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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