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上花楼是为了什么叶孤鸿懒得去想,但他到这惜玉楼来,确实是单纯地为了睡觉的。
王怜花王大公子惯来是个好享受的,他少年时从云梦山庄逃出来后很是吃了一阵子的苦,有了条件之后就发誓要睡最软的床、穿最舒服的衣、喝最香的酒、赏最美的人——可这哪一样不要钱?于是王大公子思来想去,便建了这惜玉楼,砸了无数金银下去,力求要让这楼子里无论看的吃的睡的都是最让人舒服的。
他建完之后请的第一位客人就是叶孤鸿,一来他与叶孤鸿失联已久,好不容易混出个人样,才终于肯与他见面,二来好让这位白云城出身、自小长在金玉膏粱中品位不凡的小公子品一品这楼究竟如何。
谁知叶孤鸿只睡了一个晚上就要离去。
王怜花诧异地问他:“我这楼子哪里不好么?”
叶孤鸿说:“哪里都好——就是太好了。软玉温香、高床软枕,最是消磨人的意志,呆久了,我的剑就慢了。”
王怜花顿时明白自己精心收拾的地方确实是个令人流连忘返的销金窟、温柔乡。叶孤鸿出身不凡,眼光极高,竟也有些难以消受,更何况旁人呢?
他心下不免得意,却不愿意放过叶孤鸿这个“试金石”,故而反驳道:“凡世间之物,多遇不平才鸣,人也如此,身处金玉堆中仍能立身持正、不为所动才是正道。”
叶孤鸿闻言瞪大眼睛打量了他许久,像是没想到他王怜花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叶孤鸿没有王公子能言善辩,甚至还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点了点头附和道:“你说得有道理,你不就是在金玉堆里长大却依然能舍弃一切、白手起家么?如此看来确实是我不如你。”
王公子:不,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好享受。
但他自然不会让人把说出口的称赞再咽回去,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后来叶孤鸿就养成了来惜玉楼锤炼本心的习惯,如今陆小凤问他是不是来这里睡觉的,他自然点头道:“惜玉楼的床铺被褥和枕头都是小花下了大工夫的,难得来一次,自然不能辜负了。”
陆小凤见他说得一本正经,忍不住瞪大了眼。
两人说话之时,楚留香恰好和折玉一同走来,听闻此言不由笑了。他想到以前带折玉去点香阁逛的时候,这傻孩子听琴姑娘弹了一夜高山流水,自个儿坐在床上打坐运功,竟然丝毫不受影响。第二天出来的时候仍然神采奕奕,还一脸郑重地告诉自己:“点香阁的确是个让人锤炼自己摒弃外物、以正己心的好去处。”
想到这里,他不由侧身看向身边的小道长,说道:“你们武当弟子倒是如出一辙。”
折玉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答道:“武当弟子自然同心同德。”
然而同心同德的武当弟子们很快就迎来了一场同门情谊的考验。
叶孤鸿在惜玉楼住了不到三天,就收到同门师兄宫九从海上遥遥寄来的传书,上书短短一句话——快带着你的垃圾宝鉴来蝙蝠岛赎蔡师兄!
叶孤鸿面色一沉,冷笑道:“好么,总算冒出头来了。”
那在背后算计他去沙漠的人一直没再出手,总是一桩心事。他原本猜测幕后之人从老和尚那里强取诱骗不成,又见老和尚临终前托了他,便一直注意他的动向,只是他一直没有出发去寻,才惹急了幕后之人,借着玉天宝之事诱他去沙漠。
而现在,叶孤鸿心里有八分笃定幕后主使之人便是蝙蝠岛的主人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手中的传信,仿佛要将它烧穿一个洞来,半天才反手将书信扣在桌面上,转身对小师弟说道:“师弟,你随我来。”
折玉沉默着点了点头,起身跟在了叶孤鸿的身后。
一旁的玉天宝见两人一前一后安安静静地走出屋子,不由感叹道:“武当弟子涵养当真好,遇到这种事情竟也稳得住。”
他话音刚落,一屋子的人便将视线集中到他身上来了。玉天宝被吓得结巴:“怎、怎么了?”
只听“咔嚓一声”,方才那师兄弟二人坐过的凳子便碎了一地,玉天宝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桌子也哗啦啦倒下,桌子上的那张信纸不知何时碎成了粉末,随着桌子一块块分裂倒下,再也不见踪影。
陆小凤痛心疾首地感叹:“这可是黄花梨木啊!”
楚留香却是蹲了下来,看了眼碎掉的椅子,忍不住出口赞道:“折玉的剑意竟然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以他的年纪,实在了不得。”
姬冰雁有事赶往兰州,胡铁花便随他一起去了,故而两人不在,他们若在,一定会问一句——叶道长和你家折玉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境界,怎么不见你夸夸他?
另一头的沈浪坐在原处若有所思地看了王怜花一眼,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王怜花但笑不语。
沈浪道:“我知道你想探一探蝙蝠公子的底,但是蝙蝠岛并不仅是蝙蝠岛那么简单。”
王怜花挑眉:“你知道的我会不知道么?”
陆小凤和玉天宝见他们一个两个三个都旁若无人,不由面面相觑,总觉得自己嘴里被什么塞满了。
另一头叶孤鸿已经在拿了纸笔默下了无敌宝鉴,对折玉嘱咐道:“师弟,你尽快背下来,然后就烧掉,回去再把它默给师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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