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鸿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在风雨飘摇之中,小舟摇摇晃晃、起起伏伏,过了很久很久终于被海浪打翻,而后他就坠入了深海之中。
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气,看见他的兄长拿着一块白色的帕子擦掉他额上的汗。
“兄长……”叶孤鸿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
“先喝药。”叶孤城扶着他坐了起来,拿起一边的碗开始喂他。
药的温度刚刚好,虽然苦得厉害,但喝下去却让他的喉咙舒服了许多。
喝完药后,他才打量了一下室内,惊讶道:“我们在哪儿?”
“一处别院罢了。”
叶孤鸿从未接触过白云城的内务,不知道叶家坐拥多么巨大的财富,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走到哪儿都有房子”的日子,反而那段被色使追杀到不得不流落渔村才是他少有的新鲜经历。
他也没有去问叶孤城是怎么把自己带出江家的,在他心中,他的兄长便巍峨如山岳、浩瀚如深海,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带不出来才反倒奇怪。
叶孤鸿反而更好奇叶孤城为何会来到江家,据他所知两家并无交集。
白云城主的目光落在了小堂弟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而后垂眼,说道:“内务罢了。”
叶孤鸿的心里越发疑惑。
叶孤城不仅是白云城主,也是独步天下的剑客,江湖上的人畏惧他手中的三尺青峰远胜他背后的势力。
无论江别鹤是何等老谋深算心机深沉的一个人、无论他背后能使出多少鬼蜮伎俩下作手段,哪怕这位城主不带任何仪仗、手中长剑也尚未出鞘,只要叶孤城站在他的面前,他便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
在他心里,这样一个小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值得他的兄长亲自跑一趟的。
如果宫道长在场,一定会说——傻师弟啊,他不值得,但你值得啊。
可叶孤鸿不知内因,越想越不忿,只觉得自己的兄长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玷污了似的。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多嘴:“兄长,江别鹤不是什么好人。”
叶孤城罕见地愣了一下。
叶孤鸿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
因为一直以来,叶孤城在他心里都太过强大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泰然处之,仿佛生而知之、安而行之。他强大、克制、英明,完美得近乎无暇。
有的时候他会觉得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人间。
所有人都会经历成长,但叶孤城似乎一出生就是完美的。
叶孤鸿只担心自己会出什么错,却从不会担心叶孤城会出什么问题。
他不禁有些懊悔。
少年道长垂着头,却错过了自家兄长若有所思的眼神。
只听叶孤城说道:“我知道。”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用担心。”
宽大的手掌轻轻放在了少年道长的头发上,温柔得像是春风吻过初绽的鲜花。
叶孤鸿毕竟底子好,休息了三日便恢复过来。
将李不同的事情告诉了叶孤城后,他又说道:“这两人的尸身俱毁,唯有绝笔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证据,倒是卜师叔的事情……许前辈的剑确实在江别鹤手中,但许前辈出身恶人谷,恐怕旁人会有偏见,只好从玉郎江枫之事入手。”
叶孤城思考了一会儿,嘴里吐出三个字:
“燕南天。”
好巧不巧,几乎是同一时刻,移花宫的两位宫主亲临恶人谷,找到了失踪已久的大侠燕南天,陪在他身边的,是昔日玉郎江枫的另一个孩子小鱼儿。
与他温和优雅的同胞兄弟不同,这个在恶人谷成长起来的少年如今已经是个十足十的小恶魔,他生性聪慧狡黠,休说屡屡吃瘪的十大恶人,就连初至恶人谷的邀月怜星二人也吃了不小的亏。
但他同样行事有分寸,看似行为乖张荒诞,却能坚守底线,承袭自父母的善良品质似乎刻在他的骨血之中。
这一点与他的兄弟花无缺十分类似。
移花宫宫规森严,两位宫主为人淡漠得近似无情,苏樱亦是个杀伐果决的性子,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花无缺依旧有一颗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心。
两位宫主看在徒弟的份上没有计较这个小恶魔的冒犯,径直来到万春流的住处,见到了燕南天。
一见之下,两人不由大惊。二宫主怜星更是下意识地侧头看向长姐。
邀月的脸冷如霜雪,让人猜不透情绪。
昔日的天下第一大侠虽然样貌并不英俊,但他魁梧高大,气势绝勇,是一位人人称誉盖世豪侠。若非如此,他怎能引得邀月倾心、十多年来念念不忘?
但他如今时醒时睡,醒来时又憨痴有如儿童,只听得进小鱼儿一人说话。
邀月行事雷厉风行,根本不听小鱼儿千伶百俐的周旋,直接将三人绑了一起回谷。
万春流觉得自己冤枉极了。
他只是个柔弱可怜又无助的大夫,虽然不太无辜,但绝对没有做过得罪移花宫的事情,怎么就卷入这场是非中了呢?
燕南天难得一路醒着,痴痴傻笑,有的时候又跳又闹,有的时候又安静地坐在马车里。
忽然有一天他看了邀月一眼,整个人便怔在了原地,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小鱼儿不知道他们过去是什么关系,生怕他得罪那个气势可怕的女人,便想拦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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