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鸿沉默了一下，答：“不去试一试，又怎会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又怎会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玉天宝费劲地抬起脑袋，一手支着头，眼睛盯着桌子，似乎上头有什么字一样，嘴里说道：“我也这么想过——我曾以为，这世间最难的事情，都已经摆在我面前了。”
说到此处，他又转头看向叶孤鸿，加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说玉罗刹……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
于是叶孤鸿明了。
他叹道：果然如此。
本来心中便冥冥有了预感，现在越发确定。世人总是被至亲之人伤得至深，哪怕玉罗刹视这个假儿子如草芥，但架不住玉天宝近二十年来敬他爱他思他念他。
愈是得不到，愈是偏执。
他问：“玉罗刹又做了什么？”
玉天宝闻言又笑，隔着张面具也能看出，脸上血色尽腿，那笑容从自嘲变成了惨笑，惨烈的惨。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倾诉什么，又忽然攥紧了拳头，唇瓣因气愤而发抖，似乎要呕出血来。
许久，他才出了声：“他那样的人物，对我生杀予夺不过信手拈来，做了什么……呵……”
最终还是说不出话来。
叶孤鸿便知自己暂时得不到答案了。
他为玉天宝倒了一杯茶，又问：“魔教……你待要如何。”
玉天宝咬了咬牙：“那里头也有我的心血，我倒是肯一走了之，我手下的人要怎么做？”
他不知该不该后悔，然而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叶孤鸿接着道：“那你来此……”
玉天宝冷笑“假死这个计策，毕竟是百用不烂的。”
难怪他要带着面具出来。
叶孤鸿道：“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如随我一同去汴京凑个热闹？这两日正有大戏要上演。”
当了一段时间的教主，玉天宝接受的磨砺何止一点两点，所有的情绪一泻即收，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神色也沉静下来，说道：“正有此意。”
然而现实却并不会如他们所想，才结伴同行不过半里地，便凭空杀出一人拦在半路当中。
叶十五来禀报的时候，玉天宝正靠着马车小憩。
他素来觉浅又认床，再加上心思颇重，昨夜没怎么睡，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中勉强有了点睡意。叶孤鸿连忙让叶十五压低声音，把玉天宝的脑袋小心翼翼地从肩头挪开，才走下马车。
来人红衣如血，在风中猎猎作响，单枪匹马立于官道正中，愣是一人拦出了千军万马的姿态。
叶孤鸿皱了邹眉，正要开口，不料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叶孤城掀开了帘子出声道：“敢问玉前辈有何贵干？”
玉罗刹不客气道：“来问叶城主要个人。”
在场所有人包括叶孤城在内都是他的晚辈，这话说得实在无礼，但他的确有这个资格和底气。
叶孤城自当上白云城主后便没有人用这种态度同他说过话，但他脸上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怒意，平静依旧，只说道：“玉教主所要何人，因何缘故？”
他一边说，一边下了马车，走到了叶孤鸿面前，身如渊渟岳峙，将小堂弟整个藏在了身后，清明冷澈的目光对上这位名震江湖的前辈高人，眼中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平静得仿佛本该如此。
玉罗刹并不把这种程度的对峙放在眼里，脸上满是漫不经心：“自然是找我那不成器的孩儿了。”
叶孤鸿正要上前说话，却被他堂兄拦下。只听叶孤城说道：“这里并没有前辈的孩子。”
玉罗刹闻言抬眼看来，目光如利剑般扫向兄弟两人，叶孤鸿被他看得呼吸一滞，胸中气血翻涌，挡在他身前的叶孤城似有所觉，竟在玉罗刹的眼皮子底下把手掌附上了小堂弟的右手，为他渡去一点内力调理内息。
玉罗刹轻蔑地瞥了叶孤鸿一眼，却无意在此事上纠缠：“怎么？莫非小宝不再此处？我倒不知白云城主是这般信口雌黄之辈。”
叶孤鸿咬了咬牙，心底暗恼：他兄长素来以诚字践行剑道，这一句“信口雌黄”当真是诛心之言！
叶孤城却神色平静：“据在下所知，玉天宝并非前辈之子。”
玉罗刹笑了：“抱养的孩子便不是孩子吗？”
叶孤鸿正要开口反驳，身后的马车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原来您也知道抱养的孩子是孩子啊？”
——是玉天宝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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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锅盖悄悄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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