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可换好衣服出门，天气不好，花园里没什么人。
她漫无目地走，季逸辰那天的口型卡带一样在脑中重播。
“小心你姐姐。”
小心什么呢？小心程小婴在菜里多放了两勺盐，还是多吃了一根好利来半熟芝士冰淇淋？
她们在来到这个出生之前就认识了，狭小的子宫里两个胚胎经过280天养出一模一样的眉眼唇齿。程小婴先她一步来到世界上，坐实了姐姐的身份，好像也就担下了姐姐的责任。
她小时候贪玩，和幼儿园的男生打架，是程小婴帮她蒙混过关；长大些上课溜号，是程小婴回家给她补课；后来有一次姐妹一起去申州参加作文夏令营，也是程小婴提前做好各种攻略，带她去古刹听钟，带她逛城隍庙，带她大街小巷兜兜转。
她们的相知相伴都是天意注定，可这十七年来的相处倒也很不错，细微点滴里积累起的亲情和信任，原以为牢固不破，可这裂痕也出现得也好容易。
程小可边走边想，没注意自己走到了哪，直到前方出现一个人。
程小可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避让，只能原地站住再错开，可那人不知是不是故意和她过不去。
程小可向左他就向右，程小可向右他就向左，两个人站在小区铁门后面做镜像运动。
反复三四次后，程小可头顶落下一道熟悉的声音：“有钱捡吗，你一直低头。”
无需抬头确认就明白了来人是谁，毕竟这么欠揍的腔调……可并不常有啊。
“季逸辰！你故意的！”程小可恼羞成怒，连带着程小婴那事儿造成的糟糕情绪，一股脑砸在季逸辰身上，不知自己眼角竟有些红。
季逸辰也被吓住了，没想到自己取个外卖回来遇上了游魂似的程小可，更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炸了毛。
但略一想前因后果，季逸辰大概明白程小可心中症结在何处了，微微垂眼，目送袋子里刚刚拿到手的奶茶。
“喝奶茶吗？”
程小可一小口一小口喝着还温热的奶茶，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有面子。
季逸辰坐在另一边玩手机，屏幕被戳得飞快，大概是在玩游戏。
半杯奶茶喝下肚，程小可忍不住瞄了眼，季逸辰低着头，两根食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像个在这里随便坐一坐的陌生人。
“喝不下去就别喝了，说说吧。”季逸辰结束一关消消乐，放下手机，看向程小可。
哦，偷看被抓包了。
程小可放下奶茶，撇撇嘴：“没什么好说的啊。”
外强中干的声音显然没办法糊弄人，季逸辰心中猜了八九不离十，他等了一阵子，程小可却一直在装鸵鸟。
自欺欺人也没什么不好，但她不能一直装下去。
季逸辰屈指轻叩桌面：“程小可，我其实不该问你这些，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但你要想明白你想要什么。今天是程小婴，明天也可能是别的谁，他们做的事也许无关痛痒，却也可能让你万劫不复，你可以选择逃避，选择和解，选择反击。但无论怎样，我希望你能学会保护自己。”
季逸辰语气并不重，说着与他无关的事，自当用无关紧要的语气。
但一字字砸在程小可心上，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季逸辰的态度，看似平静，可他不合常理的关心恰恰说明他很在意这件事。
程小可自忖虽与季逸辰有几分交情，却担不起他眼底那丝沉甸甸的遗憾。
或许他并非生来淡漠，或许他曾遇见过某个不会保护自己的人，有过一段不好的回忆，才会再三提醒她小心。
季逸辰说完后不玩手机也不看她，就干巴巴地在那儿坐着，程小可喝着人家的奶茶，实在没底气晾着他。
开口时却把自己吓了一跳，那声音怎么听都带着点委屈，跟撒娇似的。程小可硬着头皮解释：“其实我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还挺记仇的。如果有人想害我，我肯定报复回去，打不过的话，就躲得远远的。”
程小可顿了下，偷偷打量季逸辰的神色，见他在认真听，便继续按自己的想法说：“虽然这次，我姐她……”
程小可不想用抄字来形容程小婴的做法，却瞥见季逸辰“我就看你怎么扯的眼神”，不由得声音渐弱，卡壳了。
“你继续。”季逸辰点头示意，然后拿起手机专心消消乐。
程小可气乐了，这人好像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气到她，这股气一上来，说话反而没那么畏缩不前。
程小可也不管季逸辰听不听，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脑倒了出来：“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即使我姐现在做了些，额，不是很好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要害我对不对。”
季逸辰这关没过去，放松手指的空隙抬眼看了下。
程小可见怕他又要开启教育模式连忙说：“你别瞪我！”
季逸辰？？？眼睛长得大怪我咯，这丫头怕不是被他的念叨吓到了。
“我有认真想过的啊，还有之前你说她去见你的事情，我也想不出原因。退一万步讲，怎么说她都是我姐姐，有什么问题不能一起解决呢。”
“如果以后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的”程小可把奶茶放在桌上，誓师一样，过于严肃的样子显出几分好笑。
季逸辰终于停下了万恶之源消消乐：“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程小可想了想，鼓起腮帮子：“最后一句，我觉得不会到那一步的，一定不会的！”
说完后程小可扭头避开季逸辰的眼神，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如果季老师还要继续教育也只能听着了，毕竟又喝了人家一杯奶茶。
季逸辰一直没说话，久到程小可以为他走了。
尴尬在空气中散开，灌满程小可的胃袋，在等一分钟，如果季逸辰还是什么都不说就走掉好了。
反正系统还没发布任务，反正……其实也算不上很熟。
“程小可。”
“干嘛”程小可故作不耐烦，扭过头来。
季逸辰眼里两团雾，雾里笼着的人是她，却又不像她。
“赌一下吧，程小婴到底想做什么。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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