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嘴角一直挂着轻浅的笑,谢应延看着那点细微的弧度,问:“你怎么这么爱笑。”
何生抬眼看他,咽下嘴里的米饭,答:“没有很爱。”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反而更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谢应延放下筷子,伸手点点他的嘴角:“还在笑。”
“是吗,”何生摸上自己的嘴角,眼里有点茫然,“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摸嘴角的动作自然而然地带出了几分风情,是那种幼时从旁人身上耳濡目染,镌进骨子里的作态。
谢应延看着何生的脸,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睡眠不足,营养不良,眼下乌青,皮肤也暗黄,但只要细看便会发现他其实长得还不错,有些女气,杏眼浓眉,鼻尖挺直,薄唇微微一勾就是一副笑模样,跟刚才见到男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他问:“你不是他亲生的?”
听他问起何友国,何生脸上的笑意淡下去,却没有回避问题,答道:“不是啊。”
他不知道谢应延突然发问的目的,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情况详细托出,怕招他厌恶,又听见谢应延说:“嗯,怪不得,你比他好看多了。”
“……谢谢?”何生跟不上他的思路,微微仰头看着站起身的谢应延,看他收拣着桌上的碗筷,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连忙也站起身,伸手去拉他的衣角,脸上露出几分慌乱:“我没病,我妈、是他们……我……”
“我知道。”谢应延对他的事情并没多大兴趣,淡定地打断他,拍开他的手,把盘子摞起,话音淡淡,“床只有一张,被子也只有一套,你要不要跟我睡?”
“睡”这个字眼在何生十几年来的人生中一直都以另一种意味出现,可谢应延问话的时候语气很冷,语调也寻常,跟情`欲半点都沾不上边。何生怔怔地看着他,脸上突然绽出一个笑容:“好啊。”
何生抢下了洗碗的工作,谢应延思索了片刻,没有阻拦,嘱咐了他一声不要碰任何东西,自己去了浴室洗澡。
过烫的热水淋在皮肤上,把冷白的肤色染作嫣红,才觉得够暖。等他冲完澡,洗漱完毕时已近凌晨一点。
应风鸣的不请自来还有收养新宠物的事情耽搁了太久,谢应延有些不悦地走出浴室,一眼便看到何生缩在沙发上,眉头轻轻皱起,眼睛要闭不闭,一副困倦至极却仍强打着精神的样子。他走过去,问他:“怎么不回房睡?”
何生并不是能轻易入睡的人,可今晚不同,谢应延屋里不像楼道那般冰冷幽黑,房门被矮柜堵着,让他感到安全,而他也的确太久没闭过眼了。
他睁开眼,声音里倦意浓浓:“你说不要乱碰东西。”
谢应延打量了他一眼,弯身下去,抄着他的腿弯把他抱起。何生太瘦,骨头膈人,抱在手上也没什么实感。
何生只惊慌了一瞬,便老实地把手搂上了谢应延的脖子。
不过几步路,谢应延把何生放到床上,说:“睡吧,我去关灯。”
他的床铺很好闻,有种蓬松清新的香气,让何生想起开在街角的洗衣房。他紧紧抓着一角被子,有点难堪地说:“……我还没刷牙。”
养人毕竟不像养小动物,只用给水给饭,定时做清洁,需要考虑的事要更多些,谢应延倒是疏忽了这点。他想了想,说:“今晚先算了,明天带你回家拿你的东西。”
何生不想回去,却不敢反驳谢应延的话,沉默地把被子拉到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谢应延细致地观察着他的反应,说:“或者你起早一点,我带你去楼下买。”
楼下开着一间铁皮杂货铺,过度肥胖的老板娘每天都坐在门口,盯着一台笨重的旧彩电追连续剧。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何生小声说,这栋楼里的人都互相熟识,他不想给谢应延添麻烦,“要是他们看到你跟我走在一起,会说你闲话……”
谢应延没接话,关掉了屋内的灯。少了灯光做屏障,黑暗瞬间侵蚀进来,裹住二人。
何生感到谢应延在黑暗中钻进被子,躺在自己身边。床铺不大,只有一个枕头,何生没有睡在枕头上,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尽可能地给谢应延留出空间。
谢应延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转头问他:“很冷?”
只有一点,但比睡在楼道中要好太多。何生幅度很轻地摇头。
温度的把控对养好一只宠物来说十分重要。谢应延伸手过去探了一下何生的体温,把他拉近自己,分了一点枕头给他,又把他的被子掖好。
“这栋楼不太隔音,该听到的他们早听到了。”谢应延无所谓地说,“睡吧。”
他们靠得太近,何生的额头抵着谢应延的肩膀,能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他没问他既然不隔音,之前为什么不给他开门,也没问他之前不给他开门,今晚又为什么要来帮自己,他只是说:“你真的要养我吗?”
谢应延拍拍他的后脑,像拍他养过的一切猫猫狗狗那样,第三次说:“睡吧。”
何生就不问了,慢慢放松下来,闭眼嗅着他身上的沐浴香。
窗外依旧更深露重,谢应延闭上眼,想着这个何生还不错,比其他动物都要让人省心,应该可以试试养久一点。
得藏好了,不能被应风鸣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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