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到底还是粗神经，注意力被一瞬转移，陈非浩找回了自己初衷，手脚舒展地往后靠进了沙发里，拿过何生剥好的柚子往嘴里塞，话音含含糊糊的：“这不，平台新出了个游戏，国内还没发售呢，我找人买到了。明天是周末嘛，就想叫你来玩。”
他话匣子一开就像是关不上，咽下柚子嘻嘻地笑：“我又没你的手机号——就亲自去请了呗。路上想着买包烟，哎你说多巧，就遇上了——”
他痞痞地勾起一边嘴角，扬了扬下巴：“怎么说，就冲我这份诚意，冲我俩这缘分，回头把号码给我一个？”
谢应延稍稍眯起眼，没接他的腔，只话音凉凉地问：“你知道我住在哪一间？”
有那惊魂一夜在前，即使已经强行说服了自己他的动机，他的这种语气不免也还是让陈非浩觉得有些心慌。
好在这是自己的主场，找回镇静也容易，陈非浩摸着后脑哈哈地笑：“不知道啊……但你们那栋破楼，站在楼下喊一嗓子你就能听到了吧。”
又说：“你想想，多复古啊，小伙伴扯着嗓门叫你下楼玩，感觉不错吧？”
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愚蠢行为。谢应延不置可否地看着他，觉得他还真是烦人扰人傻又天真，还有些好笑，终是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这与无懈可击丝毫不沾边的解释。
朋友不是丢个手绢，唱个儿歌就能找到的，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必需品，他不知道陈非浩这股非要跟自己做朋友的劲头从何而来，但目前看来，还不错，至少给他行了不少方便。
虽说这个人的性格是麻烦了些，但他借了手机给自己联系警局，还给他们提供了住处，也替他省去了不少麻烦，他不爱算计人情世故，只计算麻烦抵麻烦，重置归零，非常划算。
——如此想来，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是工具人更为贴切。
“我｀操，你居然点头了！”陈非浩不知自己已被划入了工具人的范畴，只看到他点头便霎时灿烂了起来，他向来说起一出是一出，完全忘了眼前二人适才经历过的沉痛事件，跳脱地便起身去开游戏机，“来试试看来试试看，哇你都不知道，我等这款游戏好久了，北美发售日那个队伍啊……”
何生垂着眼，安静地听着陈非浩兀自介绍游戏剧情与玩法，悄悄抓住了谢应延的手。
他的动作很轻，只是用指尖松松地搭着谢应延的手掌，下一秒就被谢应延扣住了五指。
谢应延看陈非浩正背对着他们，侧头用唇轻轻贴了一下何生的耳廓，换来何生一个略带失措的回视，才笑了一下，轻声问：“怎么了？”
何生耳尖飞上一层薄红，收紧了手指，突然仰脸吻住了谢应延的唇，又在陈非浩转身的前一秒坐正了身子，甩开了谢应延的手。
嘴唇上残留着一丝软意，谢应延没追究被甩开的手，要笑不笑地用指腹按了按自己的下唇，像要把那个吻按得更深。
陈非浩拿着两个手柄，原先想扔一个给谢应延，又想起他的手伤，就转而扔给了何生，问：“会玩不？要不要我教你？”
何生轻轻咬住了唇，在谢应延皱眉之前及时松开了牙齿，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连续否定了他的两个问题，然后把视线投向了谢应延。
他的动态似是有些软弱委屈，陈非浩先是有些厌恶地皱起了眉，蓦地想起他似乎是才死了父亲，就收起了那丝厌恶，败兴地拿着手柄倒回了沙发里：“算了算了，不玩了，时机不对，是我的错，抱歉啊。”
虽然不太会安慰人，他还是转头看向了何生：“你……也别太难过啦——你之前身上的伤是你爸打的吧？要我说，这种人啊死了也好，死绝了最好。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死不足惜？”
不知是在应哪一句，谢应延难得地搭了他的腔：“嗯。”
像是受到了鼓舞，陈非浩咧嘴一笑：“所以说嘛，好事，是好事。”
何生一直没有应声，他长睫微颤，手指紧紧攥着衣摆，把关节都捏得泛了白，又被谢应延一根根掰开，握在了掌心。
皮肤与皮肤相叠，被由掌心传来的温度与触感镇定了情绪，何生朝谢应延笑了笑，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说：“我……有点困了。”
“嗯，”谢应延应了声，又看着他身上被蹭脏的地方，轻轻皱起了眉，“要先洗澡。”
“行了行了，”陈非浩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手盖着眼睛，一手放在空中乱摆，“浴室在走廊上第二个门，往左拧是热水往右是冷水……”
谢应延点点头，按习惯站起了身，先行一步去给他的宠物调水温。
挑高的客厅里只剩下了两人一狗，冰凉又空旷，先前尴尬的氛围再次回归。
这个何生，可怜是真的可怜，但可怜也得有个度吧，在另一个男的面前作态扭捏的算什么事啊。
陈非浩看着面前垂头不语，全身上下就写着软弱可欺的何生，略显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语气又生又硬：“行了，别难过了，男人点不行吗，怎么娘们唧唧的……都说了是好事——”
何生抬起了头：“啊？”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陈非浩，半晌后勾唇笑了笑：“我也……没说不是好事啊？”
何友国于他而言，还不如被扔在楼道中发霉恶臭的旧沙发来得亲切，至少那张沙发还能给他提供数小时的睡眠。所有与之相关的情绪早就随着落下的眼泪流空了，痛哭过一场，他的孝也就尽完了，兴许还有的找。
浴室处传来哗哗水声，他听着那水声，回想起每一次在氤氲水雾中看见的谢应延，每一帧画面都很润很暖。
他语气轻轻地说：“我只是在想问题而已。”
全然不见在谢应延面前露出的柔弱与小心，他晃了晃腿，把手撑在腿间，身体稍稍向前倾，表情无辜又天真：“肯定不是为了玩游戏吧，都那么晚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去找谢应延呀？——”
陈非浩看着面前柔柔带笑，与分钟之前判若两人的何生，凉麻的怪异感一瞬从尾椎攀上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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