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魏眨了眨眼,看着从窗外直**来的午后阳光,却觉得怎么也比不上当年晨起的那抹光亮。
他默不作声,不再看那满桌的残次桃木簪,又蹒跚着步子回到了内室,来到书桌前,缓缓打开一个有些破旧的木盒,里面静静地放着半根摔裂的簪子,正是当年那支桃木簪。
阿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拿了出来,极为珍重地擦拭着,哪怕并无半粒灰尘。
这支桃木簪,就断在雪扇的病榻前。
那时的雪扇已年近不惑,容貌却并未有太大变化,依旧是风姿清丽,比之当年犹多了份从容和煦。
可如今他却病了。
只因着了一场风寒,便缠绵病榻多日,终日咳个不停,神色稍有萎靡,脸色也越发苍白病态。
那支戴在他头上的簪子,也因他咳得太过厉害,忽地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摔成了两截。
雪扇瞧见了,一下子咳得更厉害,一手拿着帕子捂着口鼻,一手指着地上,急着想说些什么,却总是不住地咳着。
阿魏知他所想,但却不顾上去捡簪子,而是忙着替雪扇抚背顺气,又递来汤药悉心给雪扇喂下,止住了他这阵阵咳声,才弯腰去捡地上的簪子。
就在这个空档,雪扇低头看了一眼帕子,见着阿魏就要起身,忙将帕子掩在袖口中。
阿魏伸出手掌,簪子已然成了两半。
雪扇伸手拿过一截,苍白病态的脸上俱是疼惜,“怎的我还未走,它却先走了。”
阿魏收拢起另外半支,勉强笑着允诺说:“这有什么打紧的,赶明我重新为你做一个,定必这个还精细十倍。”
阿魏强撑着说完,嘴角在笑,眼神却是悲伤的。
雪扇失笑,“你的眼神越发不好使啦,如何能做得比这支更好呢,莫不是还不肯服老么?”
阿魏比雪扇大了几岁,早已年过不惑,却仍是一副憨实的样子,此时明知雪扇是在打趣他,但为了逗他开心,装作在意地抚了抚自己的两鬓,呐呐道,“莫不是长满了白发丝?不若...”
说着将头凑了过去,一垂眼便瞧见掩在袖口的帕子,上面沾满了血迹,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涩涩的。
“...不若你来替我数数罢。”
雪扇自是瞧不见他眼中的悲伤,见他难得做出这般幼稚的举动,心里也松快了几分,依言伸出手抚过他的鬓发,口中真的数了起来:
“一,二,三,四.....”
阿魏偎在雪扇肩头,听着他细弱的声音,心里愈发难过,没一会儿雪扇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竟没了声音。
阿魏心里一紧,忙起身去瞧,只见雪扇眼中含泪凝视着他,语带哽咽:
“怎地白了那么多,明明前段时日还瞧不见几根呢,莫不是因着我的病这才...”
阿魏故作生气,“莫不是你嫌我老了,原本我就大你几岁,如今怕是更显老了。”
“我怎会嫌你呢,从前还怕你嫌我呢......”雪扇蹙着眉头,带着些自嘲的语气。
阿魏见他思及旧事,忙又说道:“咱俩谁也不许嫌弃谁,不然这二十年又如何过得?”
阿魏说完,就见雪扇又要再咳,忙递来一块洁白的新帕子,叮咛道,“换这个用吧。”
雪扇怔了一下,心头蓦地一酸,险些又要落下泪来,他极力忍住,接过帕子,待那股咳意渐渐平息后,才说道:
“原本我从不惧怕生老病死之事,只是一想到你日后要独自一人,心里就有些不忍。”
阿魏把雪扇揽在怀里,“别说这些丧气的话,你的病总会好的。”
雪扇怎能不知阿魏在宽慰他,自己的病情如何他还能不知晓么,只能说天意难料,谁成想这无意染上的风寒,没当回事儿却成了要命的急病。
雪扇心里微微发苦,不再多说什么,在阿魏的怀中渐渐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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