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萧索，再遇上逢年过节，人们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躲在水泥筑成的窝里，伪装成喜气洋洋的冬眠生物。
萧缶以闭关写歌为借口，推掉了一月一次的露脸机会，彻底过起了无忧无虑的长假。
不多时，经纪人充满哀嚎的讯息就传了过来。
——综艺不上就算了，你至少得每周发一次自拍！
——物以稀为贵。我认为半个月比较合适。
——……随你吧，即将过气的萧天王。记得配上手稿图，证明自己不是又想隐退，免得媒体捕风捉影。
——遵命。
——成交。我要带听话小鲜肉跑通告去了。[微笑]
萧缶望见这句结束语，笑了起来。
他踢了踢脚踏板，蜷起自己无处安放的长腿，哼着歌，给司然去了个电话。
打到第三遍时电话才接通，意外的是，对面传来的居然是不成句的咿咿呀呀。萧缶挑起眉梢，自娱自乐地逗了半天小孩，熟悉声线才从听筒淌出来。
“……一岁小孩，哪听得懂你讲话。”司然无奈道，“萧天王有何贵干？”
“以后请叫我过气天王。”萧缶一本正经讲完，把自个说乐了，吹口哨问，“有空吗，去你家过个年？”
“你不怕又被我老婆逮着签十七八份名的话。”司然也跟着笑，几秒钟后沉默下来，轻声问，“还跟家里僵着？”
“恩。”萧缶站起来走了几步，倒在沙发上，突然觉得后背硌得慌，反手摸了摸，不在意地说，“出个柜而已，多大点事，非得嚷嚷着不许我回去过年了。年货都寄了，等缓过这阵我再负荆请罪吧。”
司然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萧缶不喜欢因为自己的事害朋友操心，撂下句“一小时后见”，就结束了通讯。
他从沙发上跳起来，抓了抓刚染的棕红色头发。自己平时用多了发胶，发质硬得很，此刻全乱糟糟顶在脑袋上，像只刺猬。
哪像有些人天生发质软，怎么折腾都软绵绵的，揉起来就像在抚摸好脾气的绵羊。
可正如兔子急了会咬人，绵羊凶起来就容易长出角。萧缶曾经被豢养的羊顶得栽了个跟头，等灰头土脸爬起来，羊早跑没影了。
他失神了须臾，不敢深想下去，就趿拉拖鞋杵在地上，往更衣室迈了两步，这才迟钝察觉到自己手上握着的尖锐东西。
摊开掌心一瞧，原来是上一张专辑附赠的限量款徽章，据说近段时间在二手网上炒到天价，有些歌迷们就在他微博下哭诉。
于是他从公司抓了两枚回家，打算过几天抽奖。不过昨晚换手机SIM卡没找着针，就干脆暴殄天物地拿来用了。
这枚徽章的设计很简单，黑底黄字，印着英文单词cheat。
是他专辑的主打歌之一，欺骗。
C城的城南最近多了不少新楼盘，萧缶在家里宅惯了，一进陌生小区就找不着北。他担心被认出来，没去保安亭问，也不愿意打电话求助，就戴着口罩手揣兜慢悠悠走，绕了大概三圈才找对地方。
等司然解门禁的档口，他拨了拨故意放下来的头发，眯着眼睛瞅福字旁张贴的商铺招租广告，看着看着就百感万千。
曾经司然也是个不随波逐流的个性青年，誓死不当房奴，宁可花大价钱租房，哪处待腻了就马不停蹄搬去下一家。萧缶替他收拾过好几回东西，曾经还咬着牙关提醒对方，断舍离是每位租房爱好者应该学会的必修课。
事实证明，司然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放弃当囤货的仓鼠。不过，为了能安放下他那些难以割舍的破烂，以及一颗逐渐成熟的心，他终究还是回归普通人的行列，成家立业，买房生小孩，活得庸碌而平凡，简单且知足。
唯独萧缶还是老样子。
铁门“咔哒”响了声，他推开门向上走，略微向下拉了拉口罩，露出被风刮得有些红的鼻尖。
他想起父亲皱着眉头，评价他“活得浑浑噩噩，对一切漠不关心”时的威严表情，想起自己从不反驳敷衍称是的态度，突然觉得那都是挺遥远的事了。
这栋楼的住户不少，他索性没乘电梯，步行拐上了六楼。推开消防门，他就瞧见司然站在门后，牵着小朋友笑着向他挥手。
他远远注视司然的眉眼，完全拉下口罩，纤长眼睫颤了颤，恍惚间想起了另一个人。
当然，只是一瞬间而已。
萧缶恢复如常，笑着走过去，俯身抱起虎头虎脑的小朋友，小心翼翼颠了几下，扭头跟司然随口寒暄起来。
“门口人杂，进来说。”司然小声道，领着他走进去。
萧缶嗅见了玄关的香水味，轻声问：“嫂子在吗？”
“刚慌慌张张买菜去了，还不是为了招待某位大明星。”司然睨了他一眼，提醒道，“待会儿记得多签几份啊。”
“一定一定。”萧缶笑着点头。
司然应该是不久前刚理过发，剪得特别短，身上穿的家居服一如既往的皱巴巴。他的直男审美跟他身材一样，永远保持完美，多亏还有老天赏的长相，才勉强没堕落进油腻中年行列。
萧缶叹了口气，下意识觉得对方这种偏嫩五官，其实还是配自然卷更有味道。
萧缶同司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小朋友一被忽视就容易发脾气，闹着要下去，好在他对哄小孩挺有经验，晃着颠了几下，小孩又咯咯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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