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月喜宴当日,冠军侯府张灯结彩、门庭若市。道贺宾客除陈掌、公孙兄弟等少数亲友外,其余皆是军中将领。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又都是带兵打仗的武夫,宾主间例行的恭贺敬酒之后,宴会现场俨然变成了一间闹哄哄的市井酒肆。
卫青作为到场宾客军阶官位最高者,自然受邀坐到了最尊贵的首席,也成了霍去病第一个敬酒的对象。自打那日不欢而散,霍去病便没再登过大将军府的门,即使与卫青在宫中遇见,也只是匆匆打照个面,不曾说过一句话。但此时此刻,为尽地主之谊,他又不得不过去敬酒。一时间,只觉手中耳杯似有千斤重,腿上也如灌了铅一般步履艰难,好不容易走到卫青席前。一个多月不见,卫青风采依然,现下更因为饮了些酒而双眸湿润,脸颊微红,更衬得他容颜俊秀,肤白胜雪。霍去病霎时看呆,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
卫青正在与旁边席上的公孙敖说话,看到霍去病端着耳杯过来,知道他是要来敬酒,忙坐正身子。谁知霍去病来到席前,呆立半响却不说话。卫青明白他是因为尴尬才开不了口,便率先端起耳杯,打破僵局,十分欣慰的笑道:“去病,你拜了将,封了侯,儿子也这么大了;以后,你就是大人了,处事为人当更加谨慎,舅舅以后再也不会干涉或管束你什么了,你一切好自为之。”
霍去病此来,本就是存着示好之意,可听卫青如此说,心中立刻燃起一团熊熊怒火,嘴唇气得直哆嗦,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生硬的一句,“多谢大将军教诲,卑将定当铭记在心!”分明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还好意思在这儿说风凉话?!
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虽然只是霍去病单方面在发飙,坐在近侧的公孙敖还是被辐射的冷汗直流,心说,这二位要是打起来可有瞧的了!急忙端着耳杯过来圆场:“去病,别光顾着喝酒啊,还不快把‘小鹞子’抱出来给我们这些叔叔伯伯看看!”
“是啊,看我都忘了,霍光!!”霍去病知道公孙敖这是要打圆场,可他的提议又十分合情合理,便不好拒绝,冲屋里喊了一声。
“大哥,您叫我?”一个少年应声出现在门口。
“去把嬗儿抱过来给大将军看看!”霍去病挥手吩咐道。
“哎!”少年答应着跑了,很快自屋里抱出一个襁褓,来到卫青面前。
卫青眉开眼笑的接过来,掀开襁褓一看,小东西生的虎头虎脑,十分可爱,可能刚吃过奶,已经睡着了。看到他头上戴的小虎头帽,身上穿的百子千孙袄,卫青笑意更浓了些。好在事先命人将东西送去了詹事府,让它们冒了卫少儿的名,不然,若言明是他卫青所赠,不被退回来也被丢到爪洼国去了!
“嘿,这小东西和去病小时候真是一个模子!”公孙敖看后笑道,伸出手来要摸孩子的小脸蛋。
卫青连忙抱着孩子躲开,“公孙敖,你重手大脚的,再伤着他!”
“我儿子才没那么娇气!!”霍去病立刻顶了一句,冲一旁的霍光使了个眼色。
霍光会意,过来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大将军,稚子年幼,恐其哭闹扰了您饮酒的雅兴,不如让小的将他抱回房中去吧!”
“哦,也好,这里风大,再害他着了凉——”卫青笑着应允,将孩子小心交到霍光手里,并确定他抱稳了才松手。
趁这工夫,卫青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年少老成的孩子,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那么大,眉眼与霍去病有几分相像,但不似霍去病那般英气逼人,倒是有点读书人儒雅斯文的书卷气。不禁笑了,“你就是霍光?”
“呃,嗯!”霍光被卫青这一笑给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小的霍光,见过大将军!”
“什么小的,你既是去病的弟弟,就该和他一样,唤我舅舅就好了,小孩子家家的哪来那么多礼数?”卫青笑容里多了点宠溺的味道,胡噜一把他的头。
“呃,不,小的,小的不敢——”霍光脸更红了。
“霍光!!”霍去病旁观在侧,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噌噌的往上冒,厉声喝道:“磨蹭什么?!快把嬗儿抱进去!!”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你还要勾引多少男人才算甘休?!
“呃?!是!”霍光被吓一激灵,赶忙抱着孩子走了。
一旁的公孙敖有些看不过去,上来劝和,“去病,你这是干嘛?你舅舅不过是想——”
“哎,公孙敖——”卫青忙出言叫住他,因为他压根也没有为霍去病的态度而生气,更不想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又冲霍去病微笑道:“好了,去病,酒也敬过了,你快应酬别的宾客去吧!舅舅和公孙将军说会儿话!”
“大将军自便!”霍去病冲卫青冷冰冰的抱下拳,转身往别席敬酒去了。
“卫青——”公孙敖刚叫出个名字。
“什么都别问。”卫青那边夹过来一只鸡腿将他的嘴堵上。
“你们这又闹的是那一出啊?”公孙敖先将鸡腿放到碗里,继续问。
“一只不够?”卫青又夹过来一只。
“不是!你们——”大将军给布的菜,他哪敢当面拒绝,只好接过来放在另一个碗里,还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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