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是很深很深，深得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要想从海底一直达到水面，必须有许多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着一个地联起来才成。海底的人就住在这下面。
……
尚且年幼的小人鱼懒洋洋地闭着眼睛躺在光滑的贝壳上。
年长她许多的姐姐们都在各自的花园里忙，忙着整理各种各样从海边带回来的，人类留下来的布娃娃，小木船之类的新奇玩意儿。
她的第五个姐姐也早在半年前就被允许到海面上去了。
——小人鱼成为最后一个，只能想象海面景象却不能亲自去瞧瞧的人鱼公主。
小人鱼不高兴地翘起尾巴，她还要等到十五岁的生日才可以升上海面。
“为什么我是最小的……”
这真是不讲道理。
“有个朋友聊聊天也好啊……”
小人鱼赌气似的把尾巴往下一摆。
……
她没注意，在尾巴用力划过的那条弧度里，出现了几道散着白光的裂痕。
无形的屏障开始碎裂。
在迸裂的那一刹那，两个世界猛地碰撞在了一起。
在不被生物听见的频率里，另一个世界发出了响彻天地的悲鸣。
一些陌生的事物在世界里逐渐产生，形成，并悄无声息地改变了所有人的认知。
……
罪魁祸首却对她直接导致的一切一无所知。
……
“噗通”一声。
在贝壳上舒舒服服躺着的小人鱼发现，自己的尾巴好像不小心绊倒了人。
她慌忙从贝壳上爬起来，正想要向对方道歉。
……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冲她咧开嘴巴的的黄色海绵。
“嗨！你好！我是海绵宝宝！很高兴认识你！”
欢快的语调，独特的声音。
……
这是小人鱼第一次打破次元。
值得纪念。
*
一切似乎都很自然，就好像海底突然多出了一个比奇堡一点儿都不令人惊讶，几乎所有的海底居民都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除了茫然到了极点的小人鱼。
她困惑不解。
似乎只有小人鱼记得，海底从来就没有这个地方。
小人鱼非常迷惑地朝新认识的海绵朋友倾诉，新朋友却理所应当地告诉她：“咦，难道我们不是做了很久的邻居的吗？蟹堡王的美味蟹堡在人鱼住的地方销量一直很不错。”
真的是这样吗？
小人鱼又问了自己的几个姐姐。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小人鱼没有继续问下去。
如果只有海绵宝宝这样讲，小人鱼还可以告诉自己也许是调皮的海绵宝宝在恶作剧。但是姐姐们显然没有理由也不可能对她说谎。
那这是怎么回事？
她显然不可能记错一切。
小人鱼敏感地察觉到比奇堡和整个世界那一丝微妙的不同。
……
如果她再长大一点，能够打破更多次元，她就会明白。
这是少儿卡通动画和安徒生童话的画风严重不匹配的问题。
他们可隔着一个多世纪呢。
*
抛开心里的疑惑，在小人鱼眼里，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确是很有趣的朋友。
他们带着她捉水母，在蟹堡王里打工，去比奇堡居民家里作客……
出身安徒生童话的小人鱼的第九个生日，在一家人的小小庆贺之后，就跟着俩卡通动画人物在比奇堡度过了。
九岁啊——跟人鱼长得有点儿不像话的寿命比起来，她的确还是一只非常年幼的小人鱼。
就算和她作为成年象征的十五岁生日那天比起来，她也还是非常年幼。
*
小人鱼苦恼地想着自己的年龄，在朋友们用手遮挡，人工造出的一小块黑暗中，一下子吹灭了九根蜡烛上的小火苗。
——千万不要在意在海底还可以点明火这样的奇特现象，在比奇堡，没有什么是科学的。
——看看，那里可是有一只黄色的海绵穿着背带裤呢。
吹灭蜡烛的一刹那，她悄悄地在心里许下了愿望：
……希望快点长大。
*
吹完蜡烛，几个朋友一起欢呼起来。
他们飞快地分掉了一大块绿油油的生日蛋糕。
接下来的活动里，海绵宝宝和派大星跑去捉了一只比奇堡特产——亮晶晶的粉色水母送给小人鱼作为礼物。
——说实在的，小水母蜇人还挺疼的。
小人鱼捂着红肿的手臂，揪着小水母的头顶，接下了新朋友们送给她的珍珠发卡和石头玩具。
一只背着氧气罐的松鼠珊迪送了小人鱼一大盒松果，她快活地说：“嘿！要不是你不能到海面上去，我真想带你去摘松果，在我生日的时候，我妈妈就带我去。”
可是小人鱼没有妈妈。
她来不及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抹香鲸珍珍就满不在乎地说：“谁说一定得到十五岁才能上去呢？”
珍珍显然对人鱼们定下的规则不以为然。
她怂恿着小人鱼：“……我刚从妈妈肚子里出来就上海面了，你一定没见过那么美的天空……”见小人鱼还有些小小的犹豫，她嘟起涂得漂漂亮亮的嘴巴，“……你放心，如果有人类过来，我就吃掉他。”
*
小人鱼被珍珍的这句话惊了一下。
她摆着尾巴，好不容易才说服珍珍打消这个听上去非常危险的念头。
……嗯，虽然她不太认为珍珍这样一头爱美的小抹香鲸，会去吃一个不知道洗没洗过的人类（划重点）
不过，鲸鱼吃人吗？
小人鱼不知道。
但是她还是被珍珍的话打动了。
她毕竟还是一条很小的人鱼。
为什么她不可以出海面呢？
为什么呢？
去吧去吧去吧去吧。
一万个小小人鱼坐在小人鱼心里的会议厅，她们叫嚷着，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小绿旗。
那，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
坐在首位的那条小小人鱼装模作样地艰难思考了一会儿。
——飞快地同意了这个决策。
*
于是，一群乱七八糟的海洋生物（加上唯一的例外珊迪）偷偷摸摸地朝海面上游去。
小人鱼被大家围在中间，手里拎着一只粉嘟嘟的水母。
她飞快地游着，眼睛望着不远处的海面之上。
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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