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奶奶，奶奶，你别哭。
我不招你哭……”
白遇安眼睛红红，趴在宗奶奶怀里，用手指轻轻地擦掉宗奶奶的泪水。
宗奶奶摇摇手，用老式的手帕擦掉眼泪。
“小姑娘，奶奶不哭，奶奶只是情绪上来了，不怪你，不怪你……”
“您说，我听着。”
白遇安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宗奶奶。
“我同意之后啊，我们又征求了孩子们的意见。
孩子们也是好孩子，他们支持我们，还给了我们资助。
但孩子们也不宽裕啊，我和老宗想着，还是要自己来好，不麻烦孩子们。
于是这些年啊，老宗和我，慢慢添加设备。
从一台煤气灶，到十台煤气灶，到十台水池，二十台煤气灶二十台水池……”
宗奶奶看着门外。
“到今天，两边都能煮菜。
我们还开始提供油盐酱醋。
我们不收钱，家属们也都是好人，他们不愿意，说不收钱不来了。
所以，我们象征性的，每户家庭，每次来用水用煤气，就收一块钱。”
宗奶奶呼吸急促了一会儿。
白遇安赶紧给她安抚。
“半年前，老宗开着摩托车，去外地找扮小丑的衣服，想表演给一个小孩子看。
结果，被卡车……被卡车给撞了……
地上散了一地的硬币。”
宗奶奶不可自抑地哭起来。
白遇安抱着她，眼泪也下来。
原来他口袋里的一块钱硬币是这么来的。
“老宗没有当场死亡，变成了植物人。
十天前，老宗没有抗过一次呼吸困难，去了。”
宗奶奶的手帕湿湿的。
“老宗是个好人呐。
他活着的时候，最多的就是和人说“明天再来啊。”
我们这里，最怕的就是明天不来了。”
“老宗总是说，要是我们有很多钱多好，就能再扩大设备，甚至能免费提供餐饭给大家。”
白遇安在地上坐了很久。
看着墙上宗爷爷的照片。
原来如此。
总是渴望金钱，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
打扮怪异，是为了逗得了绝症没有办法去游乐园的小朋友开心。
宗爷爷，你比你想象得还要快乐，富足。
白遇安再次走出去的时候，看着煮菜的众人，又多了一层理解。
这里的人，每个人家里都有一个亲人，甚至可能是孩子，得了绝症，随时会撒手人寰。
他们能一边能一边抗争，一边微笑。
就像一条普通的巷子一样。
生活艰难，微笑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回到家里，白遇安等待着温养完灵魂的宗爷爷。
她等的太久了，在床边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宗爷爷从空间中出来。
褪去了那身浮夸的衣服，已经和照片上的样子完全一样了。
“宗爷爷。”
白遇安站起来，“我都知道了。”
宗爷爷的穿着十分朴素，局促地飘着。
“闹笑话了。”
白遇安摇摇头，“没有的。您叫宗继明，大家都叫您宗爷爷。
您退休前是个小学教师，一辈子兢兢业业，很多学生毕业了之后都会去找您。”
“您为了给生病的小朋友买玩偶买气球，被车撞了，做了半年植物人。”
宗爷爷愕然，“所以我……”
“十天前才去世。”
宗爷爷心情很复杂，“你继续说。”
“您生病的这段日子，大家都自发照顾你。每天都有人在您的病床前，为您摘一朵花。”
“您的丧事，也是大家帮着您的家人一起料理的。”
听到这里，宗爷爷在擦眼泪。
“我想，去看看我的妻子。”
“好。”
“按照契约，你已经完成了。”宗爷爷看着白遇安，“但我能再求你件事吗？”
“可以，您说吧，我尽量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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