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重地，苦寒潮湿，脏乱闷臭，非常人所能待。
司明珏带着贴身太监于峰一进门，那个难闻的臭味直往鼻子里钻，他咬牙忍耐，越往里走，太阳穴突突地跳。
狱卒在前面带路，到冯誉的牢房前开门。于峰带着狱卒下去。
冯誉原本跪坐着，看到司明珏，起身给他行礼。
司明珏目光落到地面，茅草拨开，露出整齐的地面，旁边放着一根毛笔大小的树枝。
“天牢寂静，无事烦扰，倒是个练字的好地方。”冯誉顺着他的目光，开口解释。
身处困境，依然泰然自若，不悲不燥。
若没有霍乘风，他永远会是世人眼中品行高洁的君子，而不会成为百姓口中粗鄙的笑话。
“为什么？”司明珏想不通，“为什么要在朝堂上说跟霍乘风有私情？你明明知道朕会护你，只要你不承认，他们拿你没办法。”
“承蒙皇上厚爱，只是誉难以欺骗自己的心。”冯誉给他磕头，他知道自己让好友失望。可他不后悔，从一开始选择霍乘风，他便做好应对今日的局面，要杀要剐他一力承担。
司明珏看着他，眼里透出失望，眉间满是疲惫，“你可知，按律法，男子私相授受，罢黜官职，终身不得入仕，受黥刑，抄三族，贬至岭南。”
“臣知道。”冯誉接话，他是丞相，腾国的律法最是清楚。“不管是什么，臣都接受。”
见他执迷不悔，司明珏恨恨道，“为什么？就为一个霍乘风？冯誉你别忘了，当初我们说好要一起为百姓谋福祉，共创盛世，现在你要为一个男人自毁前程？”
情急之下，司明珏连朕都不用。他和冯誉少年相识，一路相互扶持，曾约好要一起开创盛世。对他来说，冯誉不止是一个臣子，更是知己和战友。
“是臣辜负皇上。”冯誉认错，再磕一个头，他愿意牺牲自己，为江山为百姓都没关系，可是这不包括牺牲霍乘风。
说白，他还是不觉得为百姓谋福祉与他和霍乘风在一起有什么冲突，如果司明珏愿意，他还会留在朝堂上。如果司明珏不愿意，他还是会祝他江山永固。
“那冯夫人呢？”司明珏冷冷问道，如果旁人他都不在乎，亲娘也不在乎吗？“今天一早，冯夫人举着亡夫牌位，跪在宫门口，你也不管吗？”
冯誉心里一震，猛地抬头，“皇上，此事与我娘无关。”
“冯誉，你那么聪明，有关没关真的不知道吗？”司明珏打断他。
沉默一会，冯誉才慢吞吞说道，“皇上少时来丞相府，娘亲她常常备着好吃的献上，我以为凭这，皇上或许能照拂一二。”
这下沉默的轮到司明珏。
他的算盘打得不错。
早朝，燕双双进宫跪下还没一盏茶时间，得到消息的司明珏赶紧派人去把她带到内宫，跟她面谈。再三保证，不会处理冯誉，只是暂时扣押，哄她先回去。
再回到汉阳宫，大臣献上来成摞的奏折。
要求处置霍乘风冯誉的奏折和为他们求情的奏折，还有一部分是冯誉未完成的公文，他被下狱，手上事情做一半，底下的官员没主意，上奏要司明珏做定夺。
他看着比平时多两倍不止的奏折，深深感受到冯誉在朝的重要性。是以，一下朝直奔天牢。
当然，他没忘记那个搞事的李勤。冯誉没完成的事全扔给他去做，要是做不好，就革他的职。
冯誉性格看着不争不抢，认准一件事却是撞到南墙也不回头。他既把一切都打算好，司明珏再待下去也得不到想到的结果。
他决定从霍乘风处入手。
进天牢前，司明珏特意吩咐，把他们两人分开关，还要远一点。
走到牢尾最后一间房。
牢房在最深处，阳光照不到，全年阴冷，只有墙壁上一盏油灯发出昏黄的火苗。
火苗太过稀小，霍乘风的脸忽明忽暗，看不真切。他坐着，后靠在墙壁上，双腿并拢直摊开。
看到司明珏也假装看不到。
等司明珏叫他时，才懒洋洋起身敷衍行礼。
“霍将军在天牢里好像过得还不错。”司明珏开口嘲讽，没好气说到，气恼他带坏冯誉。
“还行，如果皇上把我跟丞相关在一起，我会更开心。”霍乘风得意，挑衅说道。
最近过得太安逸，事情骤然被捅出，他还来不及设下后招。不过，能冯誉真情表白，他死而无憾。
司明珏黑脸。
“你不在乎自己，难道也不在乎冯誉，你舍得带他下地狱吗？”司明珏疾言厉色，恨不得打死霍乘风。
霍乘风当然舍不得。
他盯着司明珏不说话，既然他肯亲自踏足天牢，想来也是要保冯誉。
霍乘风等他的后话。
“我刚才去找过他，他不肯否认和你的关系。你要否认，只要你不承认，此事我来想办法。”司明珏开门见山，提出要求。“今天早上，冯誉母亲在宫门口跪着。她年纪已大，要是出事你觉得冯誉能心安理得跟你在一起。你说他会不会因此而恨你。”
霍乘风瞳孔一缩，双手紧握成拳。要是燕双双出事，冯誉肯定会自责，他不会恨霍乘风，可他会怨自己。
司明珏看他内心有所触动，再加大力度，“你想想，冯誉要是脸上刺字，千夫所指。再被发放到岭南，他还有命活下来。且不说岭南瘴气毒虫遍布，便是这千里之遥，他一个孱弱书生，说不定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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