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泛白，晨雾缭绕，柯澜折腾了一夜，这才回来。
柯澜走到院门口，门上没锁，他刚疑心自己昨日出门时是否大意了，便猛然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个风霁回来，而昨夜风霁说会在面馆等他。
柯澜伸手推门，一推就开，里头也没落锁。是风霁自己回来的？
柯澜轻手轻脚走进屋内，风霁抱着被子卷成一团睡得正香，完全没有会被柯澜吵醒的样子。
风霁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人小小的，睡得歪七扭八，全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若不是昨夜，柯澜亲眼看见了风霁瞳孔的变化，他或许永远都只是怀疑，而不能说服自己，这个世界并不是自己看见和熟悉的样子，不仅有妖魔鬼怪，还有这么一个小鬼天神。
柯澜忽然觉得好笑。颓自坐到床沿上，看着风霁长叹一声，他做捕快这么多年，多少凶徒暴匪他都收拾了，可这一次，正如风霁所言，他束手无策，辛苦了一整夜，不过是应证了风霁的话。
柯澜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风霁醒来的时候，被身边突然多出来的柯澜吓了一跳。柯澜就这么坐着，微微低头，合着眼，像是入定的一尊佛，一时分不清他是醒着还是睡着。
风霁挠挠头，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柯澜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喂，醒醒，”风霁拍了拍柯澜，“我饿了。”
柯澜迷迷糊糊地睁眼，皱起了眉。
风霁如今人小腿短，下床还要跳一跳：“昨日在七娘那儿赊了一碗面。我身上没钱。”
柯澜愣了半晌，一时回不过神来。他一直一个人生活，突然冒出来个孩子管他要钱、要吃的，他该作何反应？
风霁不理会柯澜，自顾自梳洗了一番，忽然听见外头有敲门声：“小风霁，是我，七娘。”
七娘？这么早？
风霁去开了门，热心肠的七娘提着一篮筐，给风霁送来了早点和一袋米。
风霁正饿，自然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太不好意思了，昨日才赊了一碗面，今日还麻烦七娘送来这么些吃食。”
“傻孩子，哪有什么麻烦的，阿澜将你领回来也不好好照顾，要是饿坏了那可怎么好。哎，阿澜可回来了吗？我听说，昨日乐坊是出了人命案子？你昨日跟了出去的，怎么也不说？吓坏了吧？”
风霁扯了个笑，摇头道：“昨日乱成一团，我什么也没看见。”
七娘松了口气：“没看见那便好。听说十分可怖。阿澜近日恐怕要辛苦了，不若我与阿澜说说，让你先寄住在我那儿吧？”
风霁啃了一口包子，没应声，他果然是人见人爱，变成了个孩童模样，人人争着想养他，可他是风霁神君，并不想给谁做儿子，没人配得上。七娘虽热心，但真不如柯澜这样不管不顾的，他才自在。
“七娘？你怎么来了？”柯澜听见说话声就醒了。
“哟，阿澜你在呐？我这不是怕你衙门里忙，顾不着小风霁，就来给他送点吃的。你也来一块儿吃点，昨夜可是忙坏了？”
柯澜简单梳洗了一下，坐了过来：“多谢七娘。”
柯澜婉拒了七娘的好意，给面和吃食的钱，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七娘。风霁究竟是个什么柯澜都弄不明白，岂能随意交给了七娘照顾，万一风霁有害人之心，柯澜不怕，但他怕旁人无辜受害。
风霁煮了壶水，寻不着茶叶，脸色不大好。
柯澜喝着热水说：“下了两个月的雨，就算家里有茶叶也是要发霉的。”
风霁懒得与柯澜讨论茶叶与贫穷的问题，看着柯澜十分好奇：“你当真不怕我？”
自昨日乐坊内风霁露出幻瞳，柯澜有过一瞬的惊骇，之后风霁说明身份，柯澜便再没有太多的表情，似乎很平静的就接受了，镇定的超乎风霁所想。而早晨，柯澜回来，靠在床头就睡着了，全然不害怕万一风霁是个妖物一张口就吃了他。
“你希望我怕你？”柯澜反问。
“畏惧和崇敬是凡人对神仙该有最基本的态度。”风霁郁结于胸，他这孩童模样实在不具备任何威慑力，尊严威仪荡然无存。
风霁抬眼对上柯澜，瞳孔再次变幻，竖立、幽绿，在一张娃娃脸上显得十分诡异妖邪，瘆人得很。
柯澜注视着风霁和他鬼魅的幻瞳，半晌只是微微挑眉：“所以你到底是什么？”
风霁对柯澜的反应十分失望，眨了眨眼，瞳孔恢复凡人的样子，扶额说：“你若不信，就更该害怕。”
柯澜喝了口茶：“我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但你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不是吗？”柯澜忽然想起风霁熟睡的样子，忍不住一笑。
风霁不知道柯澜笑什么，只觉得生气，半刻，风霁端起茶盏，假装有茶，恢复往日悠然气度，转而问起案子：“昨夜可捕到凶犯了？”
柯澜摇头：“如你所言，这凶徒非我等凡人可以抓捕的。”
衙门连夜将乐坊查封了，乐坊里的人尽数拿回问询，两名死者，其中女子乃是乐坊的姑娘名唤如烟，另一男子是如烟的常客武长裕，城中宝襄玉石铺子的掌柜。
乐坊里的人说辞十分一致，掌灯时武长裕一个人来乐坊点名找如烟姑娘，乐坊的……老板娘临秋领了武长裕上楼进了如烟姑娘的房间，两个小婢往屋里送了酒水饭菜就出来了，自此后，屋里便只有武长裕和如烟二人，也再没有其他人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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