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庭兰苑莺歌燕舞时分。
哑巴睡足一日,精神上佳,青晏便讲一些奇闻趣事,于他消遣。
什么朝官为抢一花魁大打出手,什么农夫为某女赎身送给妓院几大驴车的牲畜瓜果。
听到有趣之处,哑巴倍觉新鲜,就轻抖着胸膛无声地笑。托戾南城的福,哑巴念了一年的书,但青楼佚事,书中不曾这般详细诉写。
一名仆从叩门进来,将厚厚一打银票放在哑巴床头。
未等哑巴发问,青晏便说道,“是前儿那十万两的分红。”他欠身捞过银票,一张一张开始数。
哑巴微张着嘴,因为闭拢的话,闷得舌头的伤口疼。
他眼巴巴望着,渐渐地渗出了哈喇子。金啊玉啊,他见过一些,可实打实成堆的票子,他真没见过。
青晏数完,又放回去,说道,“月娘也真是,给些成百的银票,难道是怕你花钱找不开么。十万你分五万,一般都是四六开,赏钱除外,看来月娘把你当摇钱树了。”
哑巴比划问道:你可有分红?
青晏笑道,“我不一样,是拿薪奉的。”然后朝哑巴眨了个眼,“我存了好多私房钱,改日拿出来晒晒太阳!”
哑巴笑了笑,正经起脸来:你有钱为何不赎身?
青晏眼睛一闪,“为何要赎身呐?我一不会种地,二不会文,三不会武,出去能做什么?何况我孤家寡人一个,不如呆在庭兰苑自在,将来还给养老呢!”
哑巴静默,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青晏看着他,试探地问道,“你家里有亲戚吗?”
没有,也只我一人。哑巴比划。
“那你有何打算?要赎身吗?”
暂时不知,有个朋友以前劝我赎身,我那时没想这些。
“你有时间,慢慢考虑。我们这一行吃的是年少青春饭,再过几年,新人换旧人,旧人不景气,赎身做个小买卖,或者像我这样退居幕后,都行,而且你要争气的话,用不了几年便可赎身,你看,这不就有五万两,换别人,没个一年两载赚不到。”
哑巴合上嘴吞咽积满内颚的口水,不小心牙齿碰到了伤处,他疼得眉头打结,生硬地赔了个笑以示他听进了青晏所言。
房外又有人叩门,“青晏。”
是花飞月。门又没锁,何故还敲,青晏想着许是有别的事,起身前去开门。一瞧,花飞月扑满胭脂的脸僵得不像样,对着他问道,“哑相公醒了吗?”
青晏退旁一步,冲哑巴努了努头。
花飞月探脸朝里看了看,回身作揖道,“您请进。”
青晏正好奇谁来了,就见一个威赫昂扬的男子越过花飞月,直直跨进房门。
“月娘,你太没人性了,哑相公病体未愈,你让他接客?”青晏不爽得飞了个白眼。
“无知就别说话!”花飞月跟着进门,狠瞪了他一眼,闷压着声道,“人家是戾王府的小王爷,识相点闭嘴!”
青晏怔了一会儿,兀地想起哑巴不就戾王府来的么。
那厢哑巴听见门口的动静,扭过腰扒着床沿伸长脖子瞧,这一瞧简直要命,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猛缩,**跟着就是一阵裂开似地痛,最让他疼得眼冒金星的是,牙齿直接对准伤处咬上了一口。
“你们先退吧。”戾南城看着趴在床上捂嘴蠕动的哑巴,说道。
花飞月忙就拉上青晏往门外走。青晏走得不情不愿,他这把年纪只能靠八卦存活,他可好奇哑巴的遭遇。于是,好走不走他说了一句话,“王爷可懂手语?”
戾南城回头郑重地看了他一眼,“你留下。”
青晏心中窃喜,扒掉花飞月的手,一把推她出门,哗啦带上门栓,然后坦然地走到床边,低声询问哑巴,“你无碍吧?”
哑巴埋头偷偷抹去疼出的泪花,朝他比划:我需要麻沸散。
“麻沸散伤身,不能滥用,你再缓一缓?”青晏捋了捋哑巴的后背,转身对戾南城道,“小王爷可否稍等一会儿?”
戾南城轻轻点了个头,一直看着哑巴的眼神半分不曾松懈。
又见哑巴伸手碰了碰青晏,一通比划。青晏转身从衣柜中抱出一床厚被,扶起哑巴翻身坐起,半躺靠在床头。
哑巴这才迅速看了一眼戾南城,无措并沉默着。
青晏身在两人中间,感觉气氛莫名地诡异,好像说好了互不吭声似地,半晌不闻言语。
总算,戾南城先动了,从袖管掏出一把扇子,放到哑巴手边,“你的琉璃扇。我已经和月娘打过招呼,你伤好了便可离开。”然后又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寻好了落脚处,得空来说一声,改日我爹回府,好向他交代,他若要去看你也方便。”
青晏瞧一眼被面上的银票,不由得瞪大了眼,万两面额一张,足足一指节厚,得…有一百万吧,几辈子也用不完啊。
哑巴迎上戾南城的目光,铿锵有力得比划着,夹带着些许气愤。
两人对视,一个脑袋高昂,一个半明半惑。
该说话的迟迟未动,那青晏陷在安静的气氛中尚未自拔。倏地两道视线同时投来,他恍然清醒,“啊,他说他要靠自己的本事赎身。”
哑巴坚定地点头。
戾南城失笑,“靠自己?可知你赎身需多少银两?”
哑巴看向青晏,比划道:多少?
“根据你入房的身价,翻十倍,也就是一百万两……”
……
哑巴手势比得湛湛,那边青晏随后译道,“大丈夫穷可欺,志不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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