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戾王爷方回京,少不得应酬周旋。饭后便有朝官拜访。哑巴心知自己呆在戾王府不合适,指不准碰上熟脸,于是及时告辞,从侧门出府。
戾南城想送送自是不成的,只得差陌风送哑巴回小院。
两人不熟,一路沉默。
名字里同样有个风字,脸也一样绷得老长,哑巴瞄了一眼陌风,忖度许久决定问问,“王爷…他不知主子得了瘤症吗?”没想到哑巴私下还称呼戾南城为主子,陌风回看哑巴,表情冰封不动,答道,“府里瞒得紧。”
“哦…”哑巴垂眼,想了想,又说,“巫冥山有个神医,你到过。”
“主子自己不在意,我们劝不动,平时大忙小忙不断,也抽不出空。”
晴空碧云风悠悠,吹散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最终再无话。
月余未登门的大皇子,掐准了日子再次造访。
一来为感谢哑巴混淆视听,二来告诉林成风,京城朝官府邸并无叫乔青之人,林成风失望之余默默思量是继续寻找还是暂留一段时间。
朝中百官皆认定戾王府支持二皇子。外人岂知戾家父子的谈话,戾南城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对外宣告他不再参与党争。
眼下戾王爷荣耀回京,更将这股风吹得越发旺盛,甚至不少起初向李徽献忠的官吏有倒戈的迹象。
就此发展下去,严霍的兵权是被削了,李麟却多了个更强大的支持者。而且这个支持者深得皇帝信任,手握二十万雄兵,几十年来不曾有过一次削权。只要戾王爷一句话,严霍随时可能重掌兵权。
唯一可能与之抗衡的西陲统帅郝连奎,却是个从不问朝事的将军。
他手下的一帮子人出不了什么有用的主意,只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品茶花丛间和三个闲人闲话闲聊。
朝中形势如何哑巴不知道,李徽表述的情况,自是他不愿见的。
陌云趁夜来禀,
“主子,最近大皇子见南归的次数很是频繁,几乎每日都去。”
戾南城摇着折扇站在门前纳凉,半个时辰的热水浴没把他给蒸熟了,快入夏,此法不可再用。
他还没回话,便看见他爹大步迈进内府门,连忙压低声音说道,“你先去。”
陌云顺着眼神往后看了一眼,来不及发怔低头垂眼便往回走,中道停下脚步打躬作揖,“王爷。”
戾王爷眯眼仔细瞧了瞧陌云,问,“是陌云吧?”
“是小的。”
两兄弟一个模子刻出的长相,亏得没见过他们几次的戾王爷居然能分辨出来。
“这么晚你还要出府?”
陌云有了一瞬的发怔时间。
戾南城已经移步过来,看了眼陌云,“爹,找我有事?”
“小的告退。”陌云急忙抱拳。
戾王爷深深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你差他出去做什么?”
戾南城在他爹面前不敢放浪,折扇收在手里握着,大言不惭道,“皇上后日来府里看戏,荷台尚未完工,我让他盯着点。”
皇帝和戾王爷有个共同的爱好——看戏,什么将相和,定军山,百看不厌,主要因为平日里没这个闲情逸致。戾王爷功勋卓著已是赏无可赏,皇上亲自驾临,那可是无上的荣宠。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戾王爷一笑了之,原则上不犯错,其余的不多问。
但有件事却是不得不过问。
盔甲在身关心家国大事,脱了盔甲他是个父亲,得关心儿子的终身大事。
“我说,你的那些个侍房呢?”
上回回府,后院还是一群莺莺燕燕,这次,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戾南城微怔,继而笑言,“太聒噪,全打发了。”
戾王爷倒不继续追问原因,“你也老大不小了,没个定数怎么行,先成家后立业,爹在你这个岁数,你已经会跑了。”
戾南城有苦不敢言,只得打趣道,“爹和娘当初应该多生几个。”
“你娘身子不好,何况你一个就够操心的,你以为我不在家,就不知道你有多混?”
“您老当益壮,何不再纳个二房?将来媳妇您带走,我给您带孩子。”
戾王爷呼地停下脚步,挥手一掌拍得戾南城直趔趄,“臭小子,惯会胡言!我把话撂在这,到时候可别怪我没给你做主的机会。”
戾南城干笑两声,应道,“明白明白…”
戾王爷戎马一生,就这么个儿子,小时候他管教得少,被宠得无法无天,现在看来,没长坏确是幸事。
老王爷微微抬头,望着深远的天边,星辰寥寥,大概是想起了已故的妻子,眼角竟有湿润。
戾南城偏过头假装未见,嗓子眼却微微哽塞。
一会儿,又闻他爹说话。
“后日把哑小子叫来看戏。”
戾南城答声好,转而念起一件不大靠谱的事,“爹,我给他取了个名,叫南归,要不您收他做义子?”
戾王爷沉眼当真思量起来,最后拍板定案,
“可行,我看那小子比你省心!过两日我跟他谈谈。”
这一夜,戾南城睡得很香,梦见了廊下那双璀璨的星目,乾坤无垠光华无限。
帷幕延延三丈,荷台清水涟涟。
宾客陆续而至,皇帝大驾已迎至高坐。
哑巴迟迟未到,府门口的戾南城不免等得有些心焦。
欲差陌风再去请一次,才见三人珊珊到来,却是往侧门走的。
“这边!”戾南城挥手,大步流星。
哑巴犹豫,站在原地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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