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绍瑾很想抬手揉揉自己的耳朵，“喊那么大声做什么？”顿了顿，又问，“紫菀，你怎么在这儿？”
他对希贵妃一贯上心，自然也记得她的贴身宫婢长的是什么模样。
紫菀低着头，张了张嘴，脑子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怎么答话。
碧溪笑着说道，“昨天端妃娘娘让奴婢往希贵妃娘娘宫里送一盅补汤，紫菀妹妹接过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些，当时便说自己对不住端妃娘娘的心意，今个儿便来负荆请罪，给咱们宫里打扫落叶赔罪呢。”
“你们还挺有意思的。”楚绍瑾没放心上，笑了笑，“端妃可起了？”
其实他也就礼貌性地一问，他知道林荫月素来起得很早。
紫菀和碧溪对视一眼，也拿不准里头是什么情况，刚刚两位主子好像是吵起来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奴婢进去瞧瞧。”碧溪福了福身子，后退几步，转身进了殿内。
只见端妃娘娘坐在书桌前，姿态优雅，面带微笑，昨夜练剑穿的黑衣已经换成得体的湖蓝色宫装，头发用两只玉簪盘了起来，手里还握着一卷《花间雅词》。环顾四周，希贵妃已经无影无踪。
神一般的速度。
看到她进来，林荫月轻轻点了点头。
碧溪颔首，随后出去将隆熙帝迎了进来。
而郭云喜藏在林荫月的大衣橱里，姿势扭曲、角度刁钻地窝在一堆锦衣华服之中。衣橱隔音效果一般，外头的谈话能够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隆熙帝大概是刚下早朝便直接过来了，还没换上常服，他头顶戴着冕旒，身上穿着龙袍，显得人器宇轩昂，眉目如玉。
林荫月站起身来迎接他，浅笑温婉，“皇上，请坐。”
“嗯。”隆熙帝应了一声，在她的书桌前坐下，翻了翻她反盖在桌面上的《花间雅词》，颇有兴致地问，“你喜欢看这些？”
“打发时间罢了，有些词写得倒确实雅致。”
隆熙帝不说话了，往椅背上一靠，闭了闭眼睛，眼底下一层淡淡的青黑，似乎十分劳累的样子。
林荫月不失时机地说，“这些天您操劳了，臣妾给您揉揉肩膀吧。”
“多谢爱妃。”
郭云喜听到这里，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里竟然没什么感觉，哪怕一丝的吃醋和不满都没有，她想，完了，难道她真的丧失了恋爱功能？还是因为知道了隆熙帝的爱只是同心蛊作祟的缘故？
不过，她现在更担心林荫月给楚绍瑾揉着揉着肩膀，顺手就把他给掐死了。思及此，她不由得对楚绍瑾产生了几分同情。
外头安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对郭云喜而言漫长得就像是一个世纪，就在她以为林荫月真的把人给掐死了的时候，楚绍瑾突然开口说话，“南方济州水灾那事儿，你知道吧？”
“听底下人闲谈的时候，臣妾也略有耳闻。”林荫月答得滴水不漏。
“眼下有不少灾民正北上往京城而来，朝臣意见不一，分为两派，一派说应当命令各州封关，将他们拦截在中途，另一派说各州应当继续保持自由通行，并且在沿途多设救济之所，灾民自然不会继续北上，你怎么看？”
林荫月收回手，站到一旁，声音里顿时带上了一丝惶恐，垂着手恭恭敬敬地回答，“皇上，后宫不得干政。”
郭云喜听了，腹诽：小样儿，你装，你继续装。
“这规矩早在先太后那里已经不作数了，朕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如今前朝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朕……也不知道究竟该听谁的了。”楚绍瑾叹了口气，“你说吧，朕准你无罪。”
“可朝堂之事，臣妾确实不懂呀……”林荫月露出为难的模样。
“上次朕见你在读《治国策》，还以为你会有些不同的想法。”
提起这件事林荫月就生气，要不是这厮没礼貌，进屋连门都不敲，她也不会被他发现看那种敏感书籍。虽然她这般装模作样地掩饰真实的自己，也觉得有些难受，但不管如何，目前她还不能暴露。
话又说回来了，要是换了城府深的帝王讲这种话，她一定会担心自己露了马脚，可是楚绍瑾不同，他确实没什么心机，平时讲什么话一般也都是字面意思，不玩话里有话、旁敲侧击那一套，所以才被那帮老奸巨猾的大臣们吃得死死的。
“臣妾只是无聊随手翻翻，其实也看不大明白。”林荫月故作无辜地摇摇头，指了指桌面上的《花间雅词》，“臣妾还是更爱读诗词。”
“……哦。”楚绍瑾显得有些失望，没过多久，他便离开了。
林荫月目送他远去，而后沉了声音：“出来吧。”
郭云喜在里面早就已经快憋到缺氧了，一听她的话如蒙大赦，骨碌碌地就从衣橱里滚了出来，站定以后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头发，见林荫月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抹背影看，她问：“你还在看什么？”
她忍不住脑补了一出虐心大戏，比如林荫月其实深爱隆熙帝，但为了林家的前途，为了自己的野心，她不得不牺牲掉这个男人之类的，又比如隆熙帝其实深爱林荫月，只是被同心蛊所迷惑，不能发现自己的真实感情之类的。
林荫月回答：“我看他那龙袍挺好看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穿上。”
郭云喜：“……哦。”
不好意思，是她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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