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下了年后的第一场雪。雪花不大，纷纷扬扬飘了半了夜也就积攒起了一层薄薄的雪衣。
天色有些淡淡的阴沉，阳光仿佛蒙上了一层纱，模模糊糊的晃映在雪地上，看得人一阵恍惚。
“承简！”陈局顶着发量稀疏的脑壳，曲起手指当当当连敲了三下桌子，试图引起对面人的注意。
承简正透过窗户瞅着对面居民楼窗上笼子里的两只白毛鹦鹉，心里琢磨着这俩是一对情侣还是一对冤家。听到老局长语气中的怒意，他不得不侧回头来。
承简：“哎，陈局，我在。”
应该是一对情侣，就算是冤家最后也会变成情侣，早晚都是情侣。承简觉得自己简直无比机智。
“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陈局又伸出手掌拍了两下桌子。
承简连忙笑容灿烂，生怕老局长把桌子拍个粉身碎骨：“您说什么？”
“.........我说，等开春了，你别搁分局呆了，回总局来。”陈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承简眉毛挑了挑，问：“我？”
“你们特别行动队。”陈局指了指承简的脸，“别跟我挑眉，你这表情我看着烦。”
承简勾起嘴角笑了笑，往椅背上一靠，说了一嘴：“我们特别行动队？”
“你，带着裴航和许奈。”陈局吸了一口气，酝酿了一下，伸手转了转桌上的小茶杯，“上头有意提拔几个干部，你好好表现。以你的能力，基本没得跑。”
“夏清宁呢。”承简双手抱胸，笑容不减。
陈局眉头皱出一道沟，跟雅鲁藏布大峡谷有一拼，他不怎么愉快的说：“他哥哥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当初闹得天翻地覆，上头好不容易才批准他跟你去分局。”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苦口婆心道：“谁不知道特别行动队才是局里的主心骨，你还是回来吧。”
承简的笑意更深了些：“不回。在分局我是老大，回来还要被您压着管。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宁可当鸡头也不愿意做凤尾。”
陈局顿了顿，端着杯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放下，说：“你少特么跟我逗咳嗽，.......这都两年了，你差不多也就算了吧，别较真儿了。”
“不。”承简依然勾着嘴角笑，清晰的吐出了一个字儿。
陈局瞪了他好半天，最后咣得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骂：“承简！你想造反？”
承简心道您老这水曲面儿老榆木桌子可真是不容易.......他沉默了片刻，笑出了白牙。
他抬手端起桌上的小茶壶，手腕稳稳一转，往陈局杯子里添了一杯劣质绿茶，说：“我哪儿敢啊，您别动气。气掉了头发就不好了。本来就没几根儿，得宝贵着点儿。”
“.........”陈局伸出食指在空中凌空点了他好几下，叹了口气，“我是为你的前途着想。你难道不知道那个事儿无解？人都死了......”
承简笑出了声，继续关心陈局的头发：“您老这头发都是操萝卜干儿的心掉光的吧。”
他盯着茶杯口冒出的热气儿，又说：“您培养王队呗，一大队也没少干事儿。虽然菜饼子吃的多了点儿，但好歹没撑死啊。”
陈局差点没被他给堵死，喘气儿都有点不畅通，他瞪着眼又瞅了承简足有三分钟，最后气愤的摆摆手，骂：“滚蛋！混账东西！”
承简起身，右手按在左胸口朝局长作了一个绅士礼：“Yes,my lord.”
“回来！”陈局叫他，随手从抽屉里掏出一小沓票子，非常用力的甩在承简身上，这要是块石头，估计承简下一秒就得被他甩个胃穿孔。
陈局：“清山温泉的招待券。上个案子办的不错，放你们特别行动队几天假，去放松一下吧。”
承简用手掐住几张招待券，伸出修长的手指清脆带响得弹了两下，看了一眼上边的时间，低笑：“清山？下周？”
陈局瞪眼，吼的口水都喷出来了：“出去！”
承简飞快跳脚躲了一下“老局长口服液”，心里暗暗想笑，他控制了一下没再乱说话，不敢随便拆台。怕真给老爷子惹着了，免得烧的他吃不了兜着走。
总局和分局就是不一样，分局冷冷清清的，只有尸体才会去做客，总局就不一样了，大厅热闹的仿佛要再过一次年。
“承队。”王成大老远就看见了承简，对着他招呼了起来。
“王队。”承简应和道对他点点头，“这是？”他看向王成身边的一个老太太问。
“有人路上碰到的，走丢的老人。刚联系了家属，等人来接呢。”王成说，表情有些无可奈何，他指了指脑袋，“这儿不太好。”
承简看了眼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轻声问：“......阿兹海默？”
“大概。”王成点点头，然后侧过头对身边的老太太说：“大妈，您先坐会儿，我去给您倒杯水。”
天儿冷，局里的暖气烧的却是很糊弄事儿，温度实在不怎么高。老太太坐在一边弓着本就不怎么直的身体。承简看着那姿势就觉得筋都拘在一起了。
年华不再，回忆消淡，也许空荡的思维和孩子一样的心性，也是迈入暮年的一种温柔的方式吧。可谁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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