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张淙无视的次数多了以后,老头就不讨气了。可他还是会把门开一个缝。就开一个缝,张淙出来他就开,张淙走了,就关上。
张淙胸腔里的郁气冲上癔症,忽而发了酵。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抖了半天没都出过半口呼吸。张淙被那口气顶得头疼脚麻,几乎要把自个儿逼出窒息。
晏江何看汤凉得差不多了,就想让张淙拿着伺候过去,他叫了张淙一声,张淙没反应,晏江何便抬手在他后心上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哎。”
他打这一下,张淙顿时觉得堵着的那口气儿上来了,他急忙张嘴给吐了出去:“爷爷。”
张淙出了声就愣了。看来晏江何这一巴掌不仅打出了张淙的一口气,还顺带着连传进王八肚子里的传统美德也抽了出来。
不仅是张淙,冯老和晏江何都愣了。
张淙抹了把脸,看向冯老:“我去办出院。”他说完,转身走了,步子稳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屋里的晏江何和冯老面对面瞪了半天眼珠子,冯老突然不可置信地问道:“我没听错吧?”
“……没。”晏江何顿了顿,抬手把清汤递过去,“喝点儿。我喂你?”
“不用你喂。”冯老颤颤巍巍接过去扬头灌。晏江何看得眼皮疼,生怕这老东西手一嘚啵,再给叩自己鼻子里。
于是,晏江何下意识从一边抽了两张纸巾攥在手里预备着。
冯老这汤喝得有惊无险,并没翻。他该是被张淙那一声“爷爷”哄得开心了,硬是喝了大半碗下去。
晏江何正收拾着餐盒,冯老突然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胳膊:“趁张淙不在,你去柜子里摸我衬衣口袋。”
“啊?”晏江何把餐盒扔进垃圾桶。
“快去啊!”冯老催他。
晏江何没说话,他深深看了老头一眼,转身去翻柜子。
“你可真有本事。”冯老长吁短叹道,“这么多年了,张淙是第一次叫我爷爷。”
晏江何扯出老头的衬衣:“别臭不要脸沾沾自喜了,人家就是讲礼貌而已。”
“什么?”冯老好像没太听清。
“基本的道德品质……”晏江何的声音低了,他嘴角微小的笑意也彻底敛了下去,他从冯老的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
晏江何把卡拿手里转了一圈儿,是张农行卡。
他走到冯老病床前,将卡伸过去,搁老头眼前晃了晃:“有多少?”
冯老笑了笑,抬眼望了望门口,这才伸手朝晏江何比了个数。
“八万?”晏江何愣了,“行啊你,等死等得愉快,就是没钱治病,这不是钱吗?”
“这怎么能算呢。”冯老耷拉着脸皮,“这是给张淙攒的学费。那孩子有才华,还爱画画,聪明。将来学习什么的,得用着。这钱怎么都不能动。再说,他不扯淡,我哪能进来!”
“……”晏江何拉过凳子,在冯老身边坐下。
“哎。”冯老拍了拍晏江何的手,“你把张淙的嘴撬开了?他给我治病的钱哪来的?”
“……”晏江何登时心里一阵窝火,他拿开老头的手,“你说话就说话,少来肢体动作,抖抖嗦嗦的,跟个残废苍蝇拍子一样。”
冯老想扇他,可惜扇不动:“……我问你话呢!”
冯老又说:“我怕他惹事儿。他没跟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瞎借钱吧?”
晏江何嘴角抽了抽,心道张淙要是有那脑子还好了。晏美瞳都知道碰瓷儿,张淙却只会找死,愣赶不上一只瞎猫崽子。
晏江何皮笑肉不笑道:“没有,都跟同学借的。”
要是让老头知道张淙的钱打哪来的,那估计也不用出院了,直接去太平间吧,明天就可以进火葬场烧灰了。
“学生能有那么多钱吗?”
晏江何看着对面的老东西,暗骂这一老一少都是畜生,他说:“你别小看学生,现在家庭富裕的小孩儿,压岁钱攒两年可多着呢。张淙齁儿不是东西,替人写作业,外加威逼利诱,就借来了。”
冯老这回点了点头,有了“威逼利诱”这种词做担保,他认为靠谱了:“那他……”
“放心,我给他钱还。”晏江何再次面无表情扯谎,“他现在只欠我钱。”
“他能要你的?”冯老又意外了。
晏江何看着他,叹了口气:“他都叫你爷爷了。你觉得呢?他听我的,看出来了吧,我吃得住他。”
冯老曲着眼睛,浑浊的眼球里半晌都没能榨出一缕光来,他跟晏江何说:“卡里的钱,你赶明儿给我取出一万来,剩下那七万,你就拿着吧。”
晏江何没立马接茬,他定定地看着冯老好长一段时间,才笑着说:“折腾这么大一圈儿,早就把我算进去了吧。”
他凑到冯老跟前,轻声问他:“老东西,你托孤呢?”
“算不上。”冯老捉住晏江何的一只手握上,“你看着点就行,我就安个心。”
他没什么力气地按了按晏江何的掌心,又说:“江何,我给你添麻烦了。”
晏江何反手拍了拍冯老的手背。他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把银行卡揣进了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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