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住我的时候,我都还在试图亲吻他的脖颈和胸膛,唇齿之下,他的脉搏有力地跳动着,放佛敲击的鼓点,放佛奔涌的河流,这是永不消退的生命力。头顶却忽然传来金属敲击的声音,在烟雾腾腾的浴室中,刺耳如同枪响。
“你想做什么?”
欲望被冰冷的铁器击退,脱离控制的事态发展让我头脑清醒。手腕处传来坚硬冰凉的触感,轻微的举动就能带来一连串清脆的撞击声。
“二爷,您的格调应该更高一点。” 我嘲笑他举止粗鲁如同街巷的莽夫。“这么老的戏份,请我看,我都是不看的。”
总是装腔作势,总是费尽心机,真是高难度的恋爱,相互刺探,步步为营。
“不敢辜负你的苦心。”
他的气息暧昧温暖,靠近我,恍若要说什么蜜语甜言。我知是错觉,却依然心跳加快,血液在血管中崩腾涌动。
水声淅淅沥沥,雾气萦绕,光线迷离,于狭小空间中造就的恍若梦境般的景象,我的眼里只剩下你。
然而他于我耳边低语:“我什么都不做。”
他声音如此温柔,若非我清醒,恐怕就要听错。
什么意思?
我嘴唇颤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又放佛是空荡荡的,一片空白。林修之有条不紊地直起身,温度离我而去了,水被关上,于是雾气也逐渐消退了。
他再次回到在灯光下,投下了深色的阴影。
我甚至不能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不……”
我喃喃道,声音消弭在我的喉间,它太轻微了,以至于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不可挽留他,不可展现弱势。于是我咬紧牙,垂下头,掩藏住所有的情绪和表情。
林修之沉默地站立着。
我不知他的脸色,不知他的心理,我不看他,也不知道他是否看向了我。沉默使人窒息。大概我们都擅长于行于表面的演戏,却无法用真实的状态针锋相对。
随便做点什么,**也好,折磨也罢。撕碎我吧,割开我的皮肉,挖出我的心,然后我就可以不加掩藏地对待他,发泄那些卑贱的设想,匍匐在地,粗陋可鄙,就这样活下去,以符合出生的方式,活下去。
不用挣扎,不用掩饰,就这样顺从地活下去,在油盐酱醋中消磨一生,然后在起着毛球的床单上结束生命。
为什么要生而为人。
我闭上眼,剧烈的情绪在我胸中激荡着,它们被锁在了狭小的空间里,就像我本人。
我不会顺从。
“真可怜,”林修之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由于空间封闭而形成一些混响。“你在发抖,缩成一团,看起来就像未成年。”
“如果我是未成年,那你就是在犯罪。”我的视线落他光裸的脚踝上,落在光滑的地砖上。
“对啊……”林修之拖长了语调,“年轻人总是有些特权,不过对于你,已经没有法律能够提供保护了,不是么?”
“你想要做什么?”我抬头,看着林修之的脸。他看起来那么高,我不得不将头后仰到一个十分不舒服的角度,才能看清。
我从来不是轻易至此。
他轻笑,云淡风轻,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做。”
“再见。”
他转身离开,关上了灯和门。
我一人在黑暗的空间里。
水已经冷了,我生理性轻微地、持续地颤抖着。然而我感到了放松,黑暗让我松了口气,就像一场战争得到了平局,暂时休整,所有人都有时间可以收拾残局。
林修之将我的手拷在了头顶之上,和管道连接。我试着动弹了一下,发现几乎难以活动,只能浸泡在水里。脑海中突然出现了电影里常见的,肢体泡在水中而发白变皱的场景。这大抵就是很有趣的,一个人无论如何身价地位,死的时候都是没有什么体面可言的,如同牲畜一般,变成一堆臃肿的皮肉。
我几乎被这个念头逗笑了。
生和死是公平的,然而活着的过程却很难熬。
我泡在水中,将发生的事情屡了一遍。几个月前我离婚了,然后跟林修之上了床,在我把他当做结婚对象考虑的时候,发现了他跟季瑞有关系,于是我们争吵。我全身而退,让他做了恶人。
说起来,似乎是我身处上风。
如果现在没有被锁在这里的话,这个结论会显得更有说服力。
世事无常,没有谁能精准地掌控人心,有时候就连自己的情绪都难以轻易控制。一方面我并不以为被锁在浴室是什么悲惨的事——我三十岁,男性,身体健康,心理强大,这种放置处理,只适合年轻的孩子。而另一方面,当我在水里颤抖时,我依然会感到一种隐秘的悲惨。当这种悲惨发生在这装修精致的、昂贵的浴室中时,又充满了一种恃宠而骄的奢侈了。
这个时间不会太久的。
我蜷缩着,将脸放在膝盖上,闭上了眼。
这样的姿势并不让人感到舒适,我几乎整夜没睡,后来终于晕晕乎乎睡着了,也睡得很不踏实,乱七八糟地做梦,不是被什么人追,就是掉下了悬崖。我总是很心慌,失重感让我醒来,又很快地昏睡过去。
恍惚中,放佛做了什么美梦,寒冷和坚硬消退了。一双手抱住了我,轻柔地,细心地,就像对待什么易碎之物。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就像一片羽毛,漂浮在半空中,被风托着,飘飘荡荡,然后落在白色的棉花云里。
我感受到了干燥和柔软,温暖包裹了我,太温暖了,让我感到刺痛。这样的刺痛从脚尖一直蔓延到头顶,我几乎要被痛醒了。
但我坚持住了。
我小心翼翼地,不敢醒过来,希望能够延长这个可贵的、虚假的梦境。
“……”
半梦半醒间,我梦见了林修之,他站在半空中,遥远地站立着。
“你在说什么?”
我向他靠近,在云上跌跌撞撞地走路,云里如棉絮一般起伏蓬松,让人难以行动。“你说什么?”我焦急地向他跑,可云里的白絮缠住了我的脚,就像无数双手拖住了我,将我往相反地方向拉。
“……”
林修之的嘴唇开合着,我隐约听见他的声音,却总是听不清明。“我听不见!!”我想要大喊,可是喉咙放佛被白絮堵住了,用尽全力,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大声点啊。我听不见你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见。你到底说了什么,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剧烈的恐惧席卷了我,好像听不清,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事。
可这段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似的,他越来越远,我的腿越来越沉,我拼命地喊着,喊到声带撕裂,血液从我的脖颈出渗出来,染红的白色的云。天空开始变暗,天地震荡,风雨欲来。
他的身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就像随时会消失似的,我惶恐万分,泪流满面。
“林修之!!”
我声嘶力竭地大喊。
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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