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话是那么说，可要是真被深爱的人伤害，精神上的折磨远比肉体上的多得多。
好在席榛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是早已经释怀了，还是酝酿着让顾将迟先松懈警惕，再在某天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顾将迟心不在焉地敲击键盘，眼前游走的数据表格并没有经过他的大脑，因为他的神经全被身后的动静牵制了。
不知道席榛今天中了什么邪，几次三番往办公室里跑，但和上次不同的是他并没有监视顾将迟的工作，而是假装一本正经地给每个人讲起了工作建议。
他低沉而平淡的嗓音在办公室回荡，一声声钻进顾将迟耳膜，偏偏就是不往顾将迟的方向走，惹得顾将迟烦不胜烦——
他不想承认自己至今仍会那么轻易地被对方牵动情绪，往事如烟，但似乎只有席榛的过往消逝湮灭了。
顾将迟仍停留在原地，被往事的浓烟滚滚呛得备受折磨。
顾将迟依照条件反射录入数据，原本近几年变得懒散随性的他此刻坐得笔直，加上顾将迟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显出一种曾经没有过的硬朗感。
席榛朝那个认真工作的背影不动声色地瞥了好几眼，揣在兜里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他有种上手扯对方脑后梳起的小揪揪的冲动。
席榛前方的职员冷汗直冒，将键盘敲得就要原地起飞，席榛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有时候为了达成目的，总是需要一定牺牲的。
所以他无声地道歉，准备找借口给员工们适当加薪。
仔细从各个角度欣赏完顾将迟工作的身姿，还意外地收获了员工们的高效率任务完成进度，席榛这才满意地颔首出门了。
席榛全程没和顾将迟说一句话，所以对方并不知道背后被视线注视的灼热并非自己的错觉。
顾将迟在听见门轻轻关上的响动时，和办公室其他人同时松了口气，他解开衬衣最上方的纽扣，一下子瘫靠在椅子上。
隐隐的失落像骨头缝里钻出的虫子，迅速地将顾将迟的理智侵蚀干净。
你可以来伤害我，羞辱我，嘲讽我，冷言冷语，落井下石……
可刻意把我招进来却无视我是什么操作？！
想让我品尝被打入冷宫的滋味吗？！
顾将迟有些愤愤然，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这样想，可他就还是忍不住难过。
难过曾经的一切美好因为自己的抉择灰飞烟灭，以至于物是人非的现在，顾将迟只能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声嘶力竭地奢求对方原谅。
顾将迟想到这拼命揉自己的眉心，直到他将白皙的皮肤揉出红印来，后方突然又传来响动。
望向门的同事猛地一激灵，紧接着转回屏幕一脸欲哭无泪，席榛就像没看见一样，拿着一杯咖啡径直走向顾将迟。
“咚”地一声将咖啡放在脊背僵硬的人面前，席榛淡淡说道：“喝。”
顾将迟就这样头脑空白着双手离开键盘，端起杯子猛灌一口，看都不敢看身边人一眼，微垂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
幸好咖啡的温度正好入口，不然照这速度顾将迟非得被烫着不可。
席榛就伫立旁边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看他，他用食指按节奏轻轻敲击桌面，仿佛一种无声的催促。
在顾将迟没意识到自己为何要这样听话之前，他已经乖乖将咖啡喝完了——
这回比上回的咖啡还要甜，甜得顾将迟有点儿牙疼。
顾将迟整个状况外地将咖啡喝完，端着空杯子默默尾随那个笔挺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眼花，顾将迟总觉得捕捉到席榛一刹那的笑。
他想再定神瞧瞧，那张愈发俊朗的脸上却只余平静无波。
还是那么好看啊，顾将迟失落地想，为什么不能让我多看一眼？
原本顾将迟还想着对方要将自己带进办公室，再在关上门后对自己施行姗姗来迟的报复，谁知他俩刚气氛诡异地走过总经理办公室，指针敲好指向五点。
按照常理这时候可以下班了，不过员工为了挣表现总会主动熬到六点才走，顾将迟不例外，席榛更是不可能这么早离开。
当然，那都是正常情况下，今天的席榛决定按时离开公司。
连带着身后的顾将迟也稀里糊涂地随他走进了停车场。
等站在席榛的车前，对方掏出车钥匙按闪车灯，顾将迟总算松开紧攥的衣袖回过神来。
“如果没事的话……我……”顾将迟吞吞吐吐，对方却头也不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席榛将一只手搭上方向盘，从顾将迟的角度只能瞧见他绷直的下巴和微垂的眼，以及唇角一如既往平直的线条。
席榛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惜字如金道：“进来。”
顾将迟嘴巴开开合合宛如一条鱼，但最终却将满腹情绪吞了回去，乖乖坐了进去。
拉上车门的一瞬间，狭小密闭的空间将两人的距离无限缩短，顾将迟在对方沉稳的呼吸声间不自在地反手摸摸脖子。
车启动向前，席榛终于在顾将迟紧张得两手交握颤抖时出声解释道：“放心，不会带你殉情的。”
顾将迟的神经被殉情二字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猝然转头望向对方微偏的侧颜，一时之间竟然荒谬地觉得这样也不错。
可是……我们之间哪还有情呢？
或者说，你对我还会有除了怨恨之外的任何波动吗？
“最近晚上没睡好？”席榛问道，左打方向盘开向一条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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