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明白
方亦杉自己也觉得自己魔怔了。不过他为梁希疯过太久了，也不差这一次。
临时安置点位于半山腰的停车场。经过一场地震，枯木碎石铺了一地，去往拍摄地的道路本来就十分坎坷，这么一来几乎找不出路，每跨出一步都是真正意义上的“翻山越岭”。
很久很久以前，可能是他九岁或者十岁的时候，刚放寒假那几天他偷懒不想训练，缠着钟无名说辛辛苦苦一学期了，想出去春游。
钟无名一开始没答应，说我怎么没看出你念书念得辛苦，再说这大冬天的春哪门子游？
这话一出来，方亦杉立马来劲了，特委屈地说自己上课好多听不懂，每天学得可累了，晚上愁得睡不着觉。
之前他失语症那会儿一直没去上学，拉下来好多课业。钟无名一听就心软了，第二天下午师徒三个就去山上郊游了。
向远县就这一座小山包，每次爬山都爬这一座，说起来其实很没意思，可是方亦杉挺乐呵的，只要和师父、师兄在一起，就算往院子里头搬张板凳坐一天什么都不干他都觉得开心。
他真像春游一样装了鼓鼓囊囊一背包的零食，结果走了几步就耍赖说背不动了，梁希主动接了过去。作为报答，方亦杉分给他两粒大白兔。
钟无名教育他自己的东西自己拿，别老折腾你师兄。
方亦杉小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眨了眨眼睛说我才没有，是我师兄自己愿意的！不信你问他！
走到半山腰了，方亦杉扯了扯梁希的袖子，说要和他比赛谁先爬到山顶，赢的人可以向输的人提一个条件。
其实方亦杉精着呢，他早想好了把背包扔给梁希，自己轻装上阵，让梁希负重跑。路线他也想好了，他知道去往山顶有一条捷径，比走大路要快个十几二十分钟。
方亦杉闷头就往山上蹿，走了好一会儿，有这时间走大路都应该到山顶上了，一抬头，周围的山石树木都很陌生，再往前根本没路了。
方亦杉发现自己迷路了，心慌意乱地掉头就往回走，没一会儿看见一个分岔路口，可是他记不清自己是从哪一边过来的了。
他随便选了一条岔路，一面在山里头乱走，一面梗着脖子求救：“师兄！师父！你们在哪里呀？”喊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猪八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着太阳都下山了，天一点一点暗下来，方亦杉还是没找到下山的大路。
中间那段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梁希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
梁希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不准哭。”
第二句话是：“别怕，师兄找到你了。”
天好黑，方亦杉都快看不清梁希的脸了，但是这两句话他一直一直记到了现在。
最后三个人还是爬到了山顶，向远县没什么高楼大厦，也谈不上什么夜景，只能看见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细小灯火。
梁希揽着方亦杉的肩膀：“怎么样？今天是我赢了吧，打赌还算数吗？”
方亦杉心里挺憋屈，不太情愿地扁了扁嘴：“就算是吧，你想要什么嘛……”
梁希扯了扯书包带子：“那你这包零食归我了！”
方亦杉哦了一声，装作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眼睛还一直盯着背包看，里头新买的鸡肉肠他还没吃过呢。
钟无名倒是一眼看穿了梁希就是扯个理由帮方亦杉继续拎包，方亦杉这小傻蛋还真当谁都要抢他那点零食吃。
想完这一段，方亦杉脑子里有点乱。他理智上当然不希望那个人是梁希，现在虽然有临时安置点，但毕竟人还在山里，接下来估计还会有余震，不到地面根本不能算真正脱险，他再小心眼、再任性也不希望梁希也跟着来吃苦受难；可是感情上，他又希望真的是梁希，那是不是代表着梁希心里也是有他的，梁希也不想他们变成陌生人。
放眼望去一片漆黑，方亦杉借手机电筒的微光照着脚下，踉踉跄跄地往山林深处走了好远。越往里面走，越觉得这断壁残垣之间根本就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于是，当梁希就这样出现在那里的时候，方亦杉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梁希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不准哭。”
第二句话是：“找到你了。”
天好黑，方亦杉看不清梁希的脸，但是这两句话他听见了，听得特别清楚。
方亦杉整个人都在发抖，握着拳头吼他：“梁希你他妈胡说，这次明明是我找到你的！”
他们中间隔了十几米，比起刚刚一路上的艰难险阻，这一小段路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坦途。可是方亦杉就是不想过去了，腿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有这几步路了他偏偏不想走。
他想站在这里等，等梁希过来。他追着梁希跑了这么久，就这一次，最后这几步，他希望是梁希向他走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找景区的人问的，他们指给我拍戏的地方，我就往这边找过来了。”
“你别装傻！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
“我说过要不就永远别联系了，你来这里算什么意思？”
“亦杉，我们先不聊这个好吗……”
“不好，你现在就说清楚，你是接受了吗？你要和我在一起吗？你也……有一点喜欢我吗？有吗？”
自从方亦杉走后，梁希这颗心一直很不安宁，整天茶不思饭不想。他总觉得这事电话里根本说不清楚，干脆请假过来找方亦杉当面说，没想到居然碰上这么一场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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