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前于柔软的床垫子上挺了差不多一晚上的尸，终于在天蒙蒙亮刚破晓的时候，他俩眼珠子一眯，困意袭上来了。
这一瞬间张前简直要被自己给感动哭了。他赶紧翻了个身儿，将窗帘缝隙里透出的微白色天光背于身后，下一秒就睡得不省人事。
这一觉张前睡得久，再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大盛了。张前摸出枕头边儿的手机看了一眼，九点多了。按照张前一贯的“村里作息”，这个时间起床基本就是前所未有。
他穿好衣服出了卧室门，去卫生间把自己拾掇干净出来了，这才发现汪云的屋门还是关着的。
张前轻悄悄地转开门把手，将门开了一个缝隙往里探了一眼，他的整个动作好比放慢电影，完全可以说是一帧一帧的。果然不出所料，汪云还没醒。
屋里的酒味虽然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大能把人熏一跟头，但还是很明显。张前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星宫这种地方，主要就是晚上营业，情况很清楚的摆在那儿，很少有人会大白天去KTV狂欢，这本就是夜生活的栖息地。
而汪云作为星宫的老板娘，晚上自然不能闲着，总是要去一趟的，如果遇上熟人朋友，难免要喝上几杯，估摸着就像昨天晚上那样。
但张前不知道她这样的频率是多少，如果汪云经常这样，那可真是有的愁的。毕竟她也不年轻了，这么下去，身体迟早要垮。
张前没有叫醒汪云，且让她继续睡着，而自己倒是去厨房鼓捣了一锅粥。
汪云也没睡多久，大概不消半小时她的屋子里就传来了动静。
汪云从床上坐起来就觉得好一阵头疼，这掺着喝杂酒就是不行。她踩着拖鞋出门，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鼻尖竟然传来了一阵浓郁的饭香。
维持着推开门的姿势，汪云愣在原地。
起床后能够闻到这种味道，她是有多少年没有体验过了？好像的确很久了，久到她自己都不敢数。
“起来了。”张前一手端着一碗粥，跟汪云招呼。
“......”汪云这一瞬间语塞，好像嗓子眼儿里卡了一个闷雷，随时随地都要爆炸。
张前把两只碗放到桌上，转身准备回厨房再拌个黄瓜当凉菜清口。
“去洗漱吧，早饭......早午饭好了。”张前说。
汪云就跟个提线木偶一样，而张前就像那个用绳子牵引她下命令的人。或许是宿醉刚醒精神头儿还没上来，汪云听见张前说话，便一板一眼地按照张前的话去洗漱，好像只是本能的条件反射，走路都跟丢了魂儿似的。
张前站在菜板前叹了口气，他把黄瓜洗干净，拎起菜刀开始切，切好之后又找了个碗碟子装上，撒上了盐用筷子拌了拌。
汪云的反应张前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他这个妈，好像是被他给整懵了。心里突然就有点儿不舒服，张前也不知道这种不舒服算什么，跟心疼这玩意儿挂不挂钩。
汪云大概十分钟左右就从卫生间出来了，除了粥和拌黄瓜，桌子上还多了四个鸡蛋，以及一杯蜂蜜水。
“喝点蜂蜜，对胃好。”张前把水推向汪云。
汪云这把脸洗的虽说目光清醒了些，但好像还没把她从“懵”这个状态里给捞回来。
“唉。”张前有点无语，他拉开凳子坐下，拿起筷子先扒拉了一口粥，味道还不错。
“不吃吗？”张前抬头直视着汪云。
“吃。”汪云这下才反应过来，她赶紧坐下来。
而当她伸手拿起水杯的时候，她连胳膊都是颤的，从张前的角度看，特别像得了老年帕金森。
张前：“......”
汪云喝了一口，双目明显睁得大了些。
“小前，家里没有蜂蜜的，这是......”汪云眼睛盯着杯子，想起来了。
“我昨天买的。”张前说，顺手又夹了一块黄瓜。
不仅没有蜂蜜。米，黄瓜，鸡蛋，这些东西都是没有的。
汪云自然也知道，自己几乎大半年没开过火，厨房以及那些锅碗瓢盆该是一副怎样的尊容。但眼前的碗碟都是干干净净的，盛着奶白色的米粥，散发着好闻的香味儿。
“厨房......”汪云的眼圈立马就红了。
“啊。昨天收拾了一下。”张前笑笑。
“小前......”汪云实在是没忍住，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来。
汪云：“你第一天来，应该妈妈给你做饭的。”
“谁做都一样，我在家......我在五台沟的时候也经常做，大姑比较忙，家务事我也会。”张前顿了顿，看了汪云一眼，“再少喝点酒。”
“对不起......”汪云的哭腔更重了。
“没想让你道歉，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真的。别开口闭口就对不起。你要是一直带着负罪感看我，我们这日子还怎么过啊？那不得累死么。”张前皱了皱眉，“主要是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汪云立马放下手里的杯子转过头，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杯底儿磕在桌子上的声音很大，震得张前这半边儿的桌子都好像跟着颤了两下。
汪云本以为，张前会埋怨她，甚至会恨他，但是他没有。
她以为张前不会叫她妈妈，但是他没有。
她以为张前不会接纳她，但是他没有。
她以为她喝的乱七八糟回来张前会对她彻底失望，但是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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