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学生假期过得像疯跑，此话着实不假。开学前这几天是一转眼就见了底儿。张前利用这几天大概摸清了他的活动范围。
地儿不多，汪云家，学校，星宫。
张前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偌大的滨城，短短几天是搞不清楚的。再说张前走惯了村里的小路小线，老觉得自己上市里的街上晃悠就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完全乱转。
于是，他索性就把自己常活动的路线搞明白得了，按道理说，他尤其应该搞明白的是学校和汪云家这条线儿，但有意无意的，反倒是星宫周围他转得更多了一些。
这几天张前不仅摸清了活动路线，还摸清了汪云的生活作息。汪云作为星宫的老板，自然是每天都要去星宫瞧瞧的。
张前观察了五天，其中有四天汪云是带着酒气回来的，而其中两天喝的酩酊大醉。虽然这时间不长，但不难推算出，汪云喝酒的频率非常的高，喝醉的频率也不低。
张前倒是没说过她什么，倒是按之前那样做好早餐，每天叮嘱汪云少喝酒。
虽然第一天汪云情绪没能控制住，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但这几天还好，反应倒是没那么大，有的时候张前也能看出来，汪云会故意起早想做早餐，但张前住五台沟的时候起的比灯泡都早，汪云个夜猫子哪能抢得过他。比如，今儿个早上。
汪云站在厨房的门边，左边的肩头靠着门框，看着张前忙叨的背影。
张前一手颠着一口铁锅，另一只手拎着一把铲子，正在煎鸡蛋。油锅里嗞啦作响，香味儿也随之溢出来。
汪云吸了吸鼻子，看着张前上下摆动的蝴蝶骨。薄薄的一层衣服下面隐约能看见肌肉的轮廓。
少年人的脊背不同于成年男子那般的结实，但那单薄却仍宽阔的肩胛，却能让人能感觉到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依赖感。那是一种即将要喷薄而出的力量，蓄得满满的，就像加满了油，从而勇敢地一往无前。
汪云就那么看着，就看得有点儿迷眼睛。
她心里倏得就塌了一块儿，自从张前来了，她几乎每天心里都要塌几块儿才行，她已经数不清楚，这个才十八岁的孩子带给了她多少的感动和力量。
她是个失败的母亲。从以前到现在，哪怕即将。她一边的感慨，一边的惭愧，却丝毫没有任何的起色。也没能为张前做些什么。
“妈，站这儿不呛烟吗？外边儿等吧，马上好了。”张前趁着撒盐的当儿转头看了汪云一眼，朝她笑了笑。
张前这笑脸搁在朝阳的光色里，有些刺眼睛。
“小前，你怎么起这么早啊，你今天第一天上学。”汪云的声音在锅铲的碰撞声里显得有些小。
“我习惯了，之前在五台沟的时候起的更早呢。”张前应了一句。
汪云顿了顿，还是没能把卡在喉咙眼儿里的下文给吐出来：“你今天一天上学，妈妈想给你做顿早餐。”
“妈，再少喝点酒，虽然是工作，但还是尽量少喝点吧，对身体不好。”张前又说。
“嗯，好，妈注意。”汪云在心里叹了口气。因为张前今天第一天上学，她昨晚喝的并不算多，除了推拒不了的那几杯，她根本没多沾一滴。可没成想，还是被张前发现了。
张前的心细的不像大男孩，连小家碧玉的闺秀姑娘估计都要自愧不如，针鼻儿都配不上比喻。细腻，温暖。
汪云有的时候会想，她这个妈当的实在太没实感。从开始到现在，她就从来没有实感过。毕竟最能有实感的那几年，是她亲手撇下的，自作自受，现在还能怨尤什么呢？倘若一定要抱怨，那对象也只能是她自己了。
张前照样吃完了饭后将桌子碗盆都收拾了个干净，压根就没给汪云动手的机会。
汪云看着他忙活，好几次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口。她竟有些不敢说，她这个妈当的不但没有实感，原来还很怂。
折腾完这一溜儿，张前出门的时候有点儿晚，没办法，他只好一路小跑着去学校。还要弄一系列的手续，麻烦得很，他可不想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张前跑出了一身的细汗，等跑到学校的时候还提前了十五分钟。他抹了把脑门儿呼出一口气，去了教务处。
接待张前的是一个中年女老师，这女老师长得就是一副犀利，说话语速快且富有节奏，张前觉得她的声音就跟缝纫机上的一排尖针一样，一二三四排成一排，唰唰唰唰在扎他的大脑皮层。
女老师边领着张前边往前走，同时继续活动缝纫机：“咱十一中是滨城有头有脸的高中，再怎么说升学率也是摆在那儿的，你从乡下来，要多努力才行，要点志气不能拖后腿，有什么不懂的要及时问，生活上或者学习上有什么困难也要及时跟老师沟通。啊，还有，我们的同学啊，都非常友爱......”
“老师，老师。不好意思，我打断您一下，问您个问题。”张前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估计就是所谓的女人的“喋喋不休”，话说起来口水都不带喷的，完全是不会渴的类型。
“说。”女老师回头看了一眼张前，脚步倒是仍旧风风火火。
“老师，您是我的班主吗？”天知道张前说这话的时候鼓了多大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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