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顾南星希望永远沉睡在那个伴着夏日带着浓烈葳蕤草木气息的美梦里,今生都不会醒来。
可是美梦终会破碎,睁开眼还是这个清冷的世界,一夜之间,满城风雪。
公司里的事务太多,周之林再忧心也不能守着顾南星不离开,她只能给方知有打了个电话,谁知稍微离开片刻,顾南星就自己走了。
天地之间都是一片茫茫的白色,他看不见前面的路,只是怔怔地向前走。
这一年的冬天,未曾想是这样的难熬,分分秒秒都是锥心彻骨的痛,永远也看不到出路。
泪水涌出来,结成了冰,他连抬手去擦都没有力气。
十六岁那一年所有的记忆,于他都是珍藏,即使后来变得那么那么痛,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忘记。
他总是想,有那么一天,他想起来就会微笑了,会忘掉那些苦和痛,只记得叶昭远的好,记得自己第一次这样奉上一颗全然的真心有多么义无反顾,那样的勇敢又多美好。
他记得的,那些日子里,叶昭远给了他很多很多温柔呵护,严厉如他,还是纵容他,宠溺他,想要给他最好的一切。
虽然还是一直有些怨他的,因为他可以那样决绝地割舍他,分明都是付出了那么浓烈的感情,为什么他可以一下子全部都收回,只是因为他是楚家的人,难道因为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会被应家收养了,所以就和自己没有可能吗?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多的绝望,一直是他在替他背负。
他宁愿被误解被怨恨,也不愿意他知道这个残酷的真相。
他说出自己真实身份的那天,看到的只是叶昭远骤然苍白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他以为那是因为楚家曾经的黑道背景,却未曾察觉那些神情背后是怎样的痛楚和不可置信。
从那一天开始,叶昭远就已经活在地狱里,可是他什么都未曾说起,直到分手那天都没有让自己感觉到。
他那时候只以为叶昭远在挣扎,因为警校资优生选择一个前黑道大佬的儿子做男朋友需要一些勇气,所以无论他疏远自己,还是躲避自己都忍着心痛等他想清楚。
他还记得叶昭远提出分手那天,镜湖边月色那样清冷,他的神情在月光之下冷冽的像是冰,任他流泪也无动于衷。
他告诉自己,不要影响他的前途,他不可能和一个黑道背景的人纠缠不清,过去那些无知的誓言就忘了吧。
那时候顾南星觉得自己痛彻心扉。
可是那个时候,叶昭远有多痛?
爱到不得不放手,有多痛?
叶昭远,背负了这么多,这么久,你是怎么样熬过的?
此刻的他,终于了解,从前再多的痛,也抵不过今日得知真相的万分之一。
不知走了多久,顾南星浑身都已经没有知觉,又密又急的风雪之中,脚下的路早已看不清,只觉得双腿一软,他坐在冰冷彻骨的地上,连爬起来都没有力气。
就这样好了。
他茫然地想,什么都不去管,什么都不去看,就这样消失就好了。
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细微的铃声,一声声不肯止息,寂静了一下便又重新开始,他无动于衷,铃声也固执地不肯停歇,终于他厌倦了,僵直的手指摸出手机按下,“喂?”
“顾南星”景泽的声音带了一丝迟疑。
顾南星只是沉默。
“晚上有场子,来玩么?翟俊他们都在。”景泽在那边轻松地问。
“不了……”顾南星低低地说。
“顾南星?”景泽声音低了一些,“怎么了?”
“没有……”顾南星疲倦地低喃。
“你在哭?”景泽声音有些发紧。
“没有……”顾南星只知道茫然地回答。
“在哪里?我去找你。”景泽不容置疑地说。
他浑身已经被冻透了,连大脑都是空白,“不知道……”
景泽只是沉默了一下,“原地等我。”
顾南星怔怔地照做,其实他也根本没想过离开,因为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甚至不知道在冰天雪地里静静坐了多久,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僵硬,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不甚清晰的视线里,一辆越野车急刹在路边险些就侧滑,终于让他抬了抬眼。
景泽从车上跳下来,飞快地跑过来,不由分说将他从地上捞起来,裹进自己的大衣里,完全不见平日里调笑的神色,一手贴着他冰冷发紫的脸抬起他的头,皱着眉问,“遇上什么事了?”
他的手心炙热,顾南星冻透的脸被覆盖,缓慢地感觉了刺骨的疼,睫毛微动,原本凝住的泪水就滚滚而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景泽深吸一口气,将他的脸按到自己胸前,扬手抱起了他,一路走到车前,开门将他轻手轻脚地放进去,又脱下自己的大衣将他包裹,才回到驾驶位。
将暖气开到最大,景泽发动车子前进。
稍早之前周之林打电话来问有没有见过顾南星,这是很罕见的情况,毕竟顾南星已经成年,再者周之林也不该找到他景泽头上。
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小野菜虽然的确没什么本事,但是也四处为非作歹许多年,若不是有异,周之林不至于亲自来找人。
他试探了几句,对方含糊其辞又焦灼的态度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到方知有也打电话问他见没见过顾南星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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