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酩旋身望来，目光在镜片后方晦涩不明。
宋立眠杵在佟酩一尺外，很随意地站立，直到指尖烟味散尽，他方才组织好语言。
“我三环外有套房，”宋立眠和缓道，“户型不错，就是地段偏，交通不怎么方便。”
他顿了顿，说：“你还没找着工作，住址方面，影响应该不大。”
“小区四百米内有家我朋友开的猫咖店。招聘启事还没贴，有意愿的话，”宋立眠打量佟酩神情，尽可能平稳地阐述，“可以去尝试下。”
为了不被直截了当拒绝，他的语气像在谈交易，而不是单方面施舍。
佟酩立在斑马线前方，茫然望向宋立眠，阳光斜落上去，反光镜片暂且掩盖了他眼神。
宋立眠靠近些。
“猫咖店定位中高端，工资待遇挺不错。”他见对方没开口询问的意思，就继续道，“我负责引荐，具体你能否胜任这份工作，得听老板意见。”
一辆自行车从非机动车道骑上来，车铃还没奏响，宋立眠就伸出胳膊，将佟酩拽离原地。
对方猝不及防被拽动，踉跄得有些狼狈，宋立眠下意识收紧五指，避免佟酩摔倒。
手腕太细了，他不由地想。
待佟酩站稳后，宋立眠极其自然地松手，温和注视对方，他虎口还残留着被骨头硌了的触感，有些发麻。
佟酩长相实在太作弊，连嗫嚅的模样都能叫人心软，宋立眠眸光缓了七分，改变了公事公办的口吻。
鉴于宋立眠讲得面面俱到，佟酩没办法立即他拂了好意，就迟疑问：“那些人……”
绿灯进入倒计时，宋立眠不愿再等一次红灯，就揽着没动静的佟酩肩膀，催促他向前。
“怕他们追上来闹事？”走过黄色双实线，宋立眠依着佟酩步子慢下来，胳膊带了力，“这个月得还多少？我借你。”
佟酩下意识推辞。
他俩踏上人行道，行经岔路口，宋立眠回忆两秒，选择了左边的道。
城市绿化覆盖面越来越广，曾经的荒凉小道如今也坠满树荫，正值阳光最盛的时段，光线将佟酩的脸分割得时暗时明。
宋立眠规矩收回手臂，暗中窥探佟酩的犯难神情。
佟酩口吻不坚定地说了句“这样怎么行”，就没再开口，似乎担心宋立眠觉得他不领情。
他不在乎目的地，只下意识跟随宋立眠向前，两人肩膀抵着肩膀，状似亲密。
这条路段宋立眠不常来，街道两旁的商铺转了几次手，处处透着陌生气息，宋立眠就埋头开了导航，在搜索栏里打了两个字。
佟酩应当还在措词，此时他细眉拧成一团，脚步慢了几秒，宋立眠只得指尖抵着他清瘦的背，缓步前进。
“万一我是骗子呢？”佟酩拐弯抹角说了些拒绝话，忽然抿唇问。
“骗什么？钱？”宋立眠笑了，他收回手机道，“没关系，我钱挺多的。”
宋立眠并没说大话，而是在阐述事实。
他当年继承了巨额家产，除却投资和捐赠的部分，余下用来挥霍的钱仅占极小比例，却也足够他用。
他投资过不少门店，收益总体不错。
宋立眠成功，靠的不是商业头脑，而是一双会看人的眼，和一颗不强求结果的心。
佟酩薄唇张合半天也没能憋出字句，就垂着脑袋一副沮丧样子。
“我猜错了？”宋立眠起了逗弄心思，低声问，“骗人无外乎骗钱骗色，你算哪一种？”
两人挨得近，宋立眠略高于对方，此刻他微垂脑袋，灼热呼吸在佟酩脖颈流窜，撩动着蜷曲发尾。
佟酩不自在地摸摸脖子，像一位神色无措的失语症患者，不敢抬起眼皮与宋立眠对视。
宋立眠意识到自己言行有些逾矩，礼貌退离半步。
“我开玩笑的。”他换回正经语气说，“不必担心占了我便宜，利息就按银行利率来。你征信评分不足，正规机构应该贷不了款吧？”
佟酩默认了。
“钱搁哪里都一样，我对自己看人眼光有信心。”宋立眠推开小诊所玻璃门，笑道，“你只需考虑划不划算。”
佟酩被摁在白色椅子上，脊背直挺挺地贴服椅背，宛如拘谨的小学生。
医生捞起他深黑刘海，用小钢夹固定住，佟酩不太适应额头空荡荡的感觉，小幅度挣扎了一下。
“别动。”宋立眠单手拍他肩膀，轻声说。
诊所规模小，设施完备，消毒水味道刺激鼻腔，这位医生或许待过儿科医院，用棉签替佟酩沾掉伤口边缘的血渍时，总是不停哄佟酩乖一些。
佟酩可能真怕疼，医生哄小孩的语调并没派上多大用场，宋立眠掏出手机时，耳朵能听见微弱吸气声，掌下是不太明显的挣扎。
宋立眠单手回复“谢谢”，打开手机银行软件，将复制的那串数字粘了进去。
“好啦。”医生处理完额角伤口，搁下剩余纱布笑道。
转账成功的小绿勾刚出现在屏幕上，宋立眠掌心就察觉到对方起身势头，他便收了手机，上身微倾向佟酩。
没多时，他的虎口就卡住佟酩细瘦手肘，小心翼翼替他挽起袖口，露出小臂刮伤。
“再等等。”宋立眠语调平和说道，佟酩抿紧薄唇，神色不太情愿，却也没挣扎。
医生旋回身，再次拧开双氧水瓶盖，医用棉签探进去滚了滚，宋立眠直回身体，脸不小心蹭过佟酩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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